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带着点儿嚣张的坏劲,前边几个男生的嘴张成o型,朝他竖大拇指,学生会的女生半边脸蛋已经泛起微红。
可是落在知情人的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逢冬的头低下一点,笔在草稿纸上画。
这混蛋说得意有所指。
——
整整一天,两人还是处于没有什么交集的状态。
虽然帖子沉下去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风口浪尖,逢冬不想再惹上一次轩然大波。
傍晚的时候,逢冬照例去做舞蹈教室的志愿者。
现在舞蹈教室来的大多是低年级的学生了,高三年级的舞蹈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高考。
她拉好电闸,出去之前,抬头往一角的监控看了一眼,转身进了旁边的小教室。
大片的夕光铺展在这方安静的空间,逢冬没有打开书包,手臂垂在桌沿发呆。
脑海里反复回放昨天魏子蓁的目光,和她的手指温柔抵在玻璃上,一寸寸描摹女儿面容的样子。
心里止不住地酸。
开庭之前,陆实和她分析过魏子蓁的心理状态,当时陆实很笃定地说,有很多类似的案例,魏子蓁应该是在长期压抑后精神崩溃,无法忍受,才选择了这个最极端的方式同归于尽。
逢冬知道不是。
魏子蓁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隐忍的,这种温和隐忍并不是源于她的性格,而是她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
或者说,魏子蓁是厌世的,她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抗抑郁类药物,这点也被陆实列为一个辩护理由。
魏子蓁没有说过原因,自从逢冬有记忆开始,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样子的。
安静,麻木。
和魏长明口中那个从小主意就正,张扬明媚的妹妹完全不同。
唯一能激起魏子蓁情绪起伏的只有逢冬。
那个时候逢冬要高考了,她选择了参加艺考,自己去的,原本报了三所,最后只参加成一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开始前,逢志达发现了这件事,喝了酒,醉醺醺地闹了一场,第二天把家里的大门反锁了。
魏子蓁的决定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做下的,她的半生陷在泥沼里,不想让女儿的前途也毁在这里。
冲动是出于本能的母性。
逢冬回过神的时候,小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声。
进来的是学生会副主席,叫席子强,也是一班的尖子生。
席子强是来例行检查的,逢冬还有点心不在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这边的志愿者工作还适应吗?”
“嗯。”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退出,我安排学生会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替上。”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不会占用什么时间,我可以负责到毕业。”
席子强沉默了一会儿:“你家里还好吗?之前那件事我听说了,你舅妈…”
他没再说下去,语气里带着点喟叹和惋惜。
逢冬的舅妈来学校闹过两次,整个年级基本都有所耳闻,席子强知道也不奇怪。
逢冬抬起头,少女的目光清澈,坚定。
她的制服里是件白色毛线衣,黑色长发垂下来,发尾染着薄薄浮光。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可是不是每个人都生在罗马。”
席子强侧头往这边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姑娘过分耀眼。
她继续说:“莫欺少年穷。”
这是逢冬鲜少在人前表露的野心。
席子强就那么看着,心中突然就生出一种预感,这姑娘是从黑暗里挣扎着走出来的,没有什么能困住她,总有一天,她会光芒万丈地站在人前。
这个时候他有点明白一班那些好学生们的心动是怎么来的了,不只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还有里面的东西。
两个人还在说着话,陈北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外边了。
他的双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嚼着压片糖,在席子强看过来的时候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席子强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还没想明白陈北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北炙没进来,他从来不会进舞蹈教室,有练舞结束的女生从这边路过,走近跟他说话。
他的心神没在这儿,接了两句话,把人打发走,捞出烟盒打了根烟,低着头,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期间还有不少人过来跟他说话。
逢冬一直背对着窗户,在一刻钟后才从席子强时而飘忽的视线里发现陈北炙的存在。
陈北炙这时候正跟章子说话,右手绕到身后,小教室的窗户是半开的,很快逢冬觉察到一粒糖滑到掌心。
她的食指曲了一下,正好撞上他的手背,指骨开始泛麻,一直灼烧到小臂。
然后耳朵尖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