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与他同步的那首圣歌,还有,高跟鞋优雅、有着固定节奏的喀喀声,回响在整座长廊上。
王胜利分明是恐惧着,内心却有一份更强烈的情感涌出。
那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对那个一直以来追寻真相的渴望。
王胜利小心翼翼,躡手躡脚地离开了病床,怕套上鞋会发出声响,所以赤脚踩在冰冷带着溼气的地板上。
随着由远而近的高跟鞋喀喀声,王胜利缓缓地伏低于地,要紧贴着地面才能看清房门下的缝隙。
终于,一双艷红如血的高跟鞋,出现在王胜利的视野。缓缓地、缓缓地经过了王胜利的房门。
他认得这双脚和这双鞋。
他突然间明白自己画了大半生的作品,都是为了寻找这双红色高跟鞋。
细长白皙的脚,露出高跟鞋的部分布满了青筋,这分明就是当年的那双脚……只是添了几分老态。
他颤抖到几乎无法呼吸,空气是凝结的什么也吸不入肺里。
或许打开这扇门,就可以找到什么答案。
就可以找到所谓的『当年』那双脚,到底是什么时候植入他脑子里的事情?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也不记得了……
或许就是因为那双高跟鞋走了过去,王胜利紧绷的心稍稍获得舒缓,内心才有办法思考着这么多的事情。
高跟鞋的确是离开了他的视野,可王胜利却忘了注意,并没有从近而远的离去声。
彷彿在捉弄他,那双高跟鞋只是一个小跨步,就突然又进入了他的视野。
而且这次,两个鞋尖都正对着王胜利的病房门口。
不知道谁的远光灯照着,她浅浅一笑,觉得那个人天真。
这样不就显示着那个人的视野其实相当狭隘吗?
从暗门走了出来,她避开了远光灯照射得到的地方,轻而易举的。
把别人对她的故佈疑阵当作可笑的游戏,捉弄人也算是她的难改的本性,她不急不缓地走向了中庭的那口棺材。
心爱的高跟鞋在泥泞中下陷,在草坪上戳了无数的小洞,不过她不以为意,或许是因为心情好。
她优雅地在暴风雨之中翩翩起舞,哼唱着那首她最喜欢的歌,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心甘情愿地降落在躺在棺材的人身边。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抬起手敲了敲那口棺材。
「好看吗?」她的笑声是来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愉悦。「要是那个孩子还在,就可以穿着雨衣、踏着雨鞋在雨中跳舞了。啊……把身上弄得那么脏,回家应该会被爸妈骂吧?可是爸妈真的会在意吗?在意的话当时怎么会那么大意地让孩子跑到马路上呢?」
她知道他有在听,一直都知道,所以内心涌出的雀跃,几乎要笑裂了嘴角。
「孩子现在应该是小天使了吧?你肯定是这样想的。那为什么你死了那么久还见不到那孩子呢?」她贴近棺材,彷彿在侧耳倾听着他的心声。「啊!你肯定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所以身在地狱,没有资格遇见那孩子吧?」
转瞬间,她掩面啜泣,俄顷又如孩儿啼哭。
一道道闪电的光亮,映照着她缓缓放下手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诡异脸庞。
「那孩子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贪恋临终时你抱着他的温暖,所以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你之所以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不是因为你身处地狱,而是你还没有死透啊!」她的语气极其温柔,那是天使为了受苦的人们救赎的低喃。「你是个好人,要让孩子回到天堂,必须要你亲自送他一程呢!」
她朝着棺材孔洞投递了一颗希望的种子,并期许着看见丰硕的成果。离开前她只是淡淡说着:「要怎么做,全凭你决定。」
这句若有似无的,被击散在整晚不停的暴风雨中。
魏铭到达的时候,除了暴风雨之外,全世界都沉静的可怕。
拿枪轰掉了最外墙铁门的锁,他发了疯似的狂奔着,终于攻入中庭,看着那层层紧闭的铜墙铁壁,一时之间竟无法克制激动的自己。
他拿起椅子、桌子,对那些防卫一阵猛砸,直到铁捲门又缓缓的自动升起,好像在嘲笑着他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他不该这么不冷静的,要解开门也该去查看电子设备、电路板什么的。
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