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彷彿掛着千斤万斤的重担,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站直身子。
奚养凰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别人眼中的她一直是弱柳扶风,毫无主见,是汾璱慷身边亦步亦趋的影子。人或许会被她亮丽的外表吸引,可大多都是可怜她、心疼她,感叹着命运把这个女孩丢到如此尷尬的处境。又能有谁是看破这一切,单纯看着她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值得喜欢、值得讨厌、值得人佩服的地方。奚养凰从小这样活着,也就以为自己是这样的角色,一个受人掌控美丽不似真的提线木偶。
是汾璱慷的信任给了她力量,虽然这份信任参杂了许多无可奈何,但他依旧是她生命里的明光。
因为这份勇气,她不顾一切去神殿威胁了河神妻子,然后幸运的捡到了一个娘亲,还有温馨的一大家子,让她短暂的生命,也曾闪耀过亮眼温暖的光辉。
这一生,她已经很满足了。就算就停在了今日,也无妨。
奚养凰站起身来,面对着台阶下满满的村民,拿出了身上的白纸……
感觉到身后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奚养凰硬撑起来虚偽的勇气即刻溃堤,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颤巍巍地一点点扭着脖子回望。
空气凝滞了,奚养凰对上了那个人的眼,那黑衣人一样装扮,同样遮面只露出了眼睛,熟悉却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那是汾璱慷父亲,仁鑫村副村长的眼睛,陌生是因为一向冷酷、严肃的眉眼,在此时此刻却是堆满了笑意。
「叔……汾叔叔。」虽是准儿媳,但毕竟未嫁。奚养凰颤抖着叫唤着。
「孩子,叔叔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看,人还没到齐,时机未到呢!」语气也是轻柔的诡异。「既然要行大事,就必须看准时机一举攻城才是。」
汾叔叔分明是覡手下最忠实的打手,怎么此时此刻突然支持起他们这些孩子了?
难道是汾叔叔其实也捨不得自己的孩子,所以让汾璱慷出村逃过祭祀,现在也愿意支持孩子的理想,反抗覡做出如此残酷的大屠杀吗?
到底还是最疼爱儿子的父亲,在这关键时刻迷途知返。不!说不定汾叔叔本来就是站他们这边的,只是在覡手下虚以委蛇当个细作。
奚养凰神情松动了,当下也收起白纸,等待那个所谓的时机。
再怎么样失败,汾叔叔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毒手吧!
副村长待奚养凰坐回位置后,神色恢復了往常的淡漠。
反正她也不是儿子的心上人,他这么做,儿子也不会怨他吧!就算是怨,这丁点大的恩怨还抵得过鞠养之恩吗?
心中盘算着,一边将手伸往养凰身后,一隻纯黑蜘蛛伸着长腿从副村长袖中优雅款步而出,最终停到了养凰的背脊上,隔着衣物,那个紧张不已只盯着前方看的小姑娘分毫不觉。
本以为一辈子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叔顗随口一说的冷僻知识竟是用上了。凌馨暗了神色,把女儿暂时关起来的确心里难受,不过这是目前最保险的方法了。
她踏出了这一步,风险很大,她也是知道的。
不过那个覡企图那么大,总不会为难一个孩子,若她去讨,指不定会看在河神的面子上放过养凰,除此之外她都不管,她真的都不管了!
叔顗如此珍惜沛儿,就算是只剩他们俩,一定也会尽心将沛儿抚养成人的。就当作当初她根本就没来过水下,他们父女俩一定也能好的。
下定决心后,凌馨对着沉默的空气说了声:『再见。』
希望这个再见真是再见,而不是永别。
凌馨奔跑着,大半年没这样跑过了,心急起来也不管呼吸急喘、双脚痠软。她只是用尽一切奔跑着,越是心急就越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论怎么跑,都是慢动作向后流逝的画面。这样可不行,刚刚看着养凰的画面,再不快阻止她就都来不及了。
她往虰蛵山上跑,当初也为了寻找沛儿有上山过一回,凌馨在记路方面没有问题,只是她知道这条路要走到山顶至少得半个时辰,如此根本来不及。
此山虽然不算太高,但道路繁多复杂,光摊在凌馨面前的就至少有三四条道路,该选择哪一条,是会绕远还是能抄近路,这可是一条人命,怎么样也马虎不得。
该选择那条原路吗?那条路上有眾人杂沓过的痕跡,代表大数村民都是走这条上山。依照人的本性,应该都会选择最短路径,最快达到目的的才是好的。
难道这条路已经是最快的路了吗?
不对,人类也有可能是好逸恶劳的,选择多走几步路,走的久一些,也不愿意去挑战颠簸难行的近路,这点也是有可能的。
「北北北北北北……」
正当凌馨挣扎不已时,赫然见一头绵羊就从山边出现。这是凌馨第一次看过活着会走的绵羊,不知怎么觉得特别可爱特别投缘,想要去碰碰牠螺旋的角,还有全身膨膨的白毛。不过现在事关人命,没什么心情上前摸几把。
然而那头绵羊发了狂似的想要获得她的注意,叫声难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