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光鲜亮丽的小屋也沉沉的黯淡下来,屋瓦上色彩随着天空改动,明明是看得见摸得着,却虚幻得像一场梦,房子结构的每一寸,像是彼此虚浮着解体,整体却又站着稳当当的。狐不禁用爪挠了自己的脸,结果一阵刺痛挠出了血痕,可见一切都不是梦境。
人类!人类!你在哪里!
狐在内心大喊着,却没有喊叫出来,狐吐不出人语,叫了也没有用。狐俐落地鑽进了篱笆,找遍了整座小屋,只是什么也找不着。
像是有计画地离开,一切都整整齐齐的,却什么都还在。人类的衣物整齐的叠在柜子里;人类的茶具整齐的放在桌上,已经洗净,里头没有茶渣;人类的食盆、米缸,都清理的乾净,却是不见人影。
小屋的后门通往另一座小山坡,在山坡小径上洒满了鲜红如血的花。一股恐惧突然涌了起来,狐突然懊悔了自己不是普通的小黄狐,听河神大人说过狐灵性高,人类能视的顏色狐都天生视得,不然普通狐狸可见不得这噁心一片的绿,和血淋淋的红。不是色盲果然有坏处,就是让眼前一切都更恐怖了。
不合理的红花洒满了矮草小径,一路往上攀去,终于在山丘之顶,看到了一大群的人类,围着一根木棍,载歌载舞的。
而那个人类女孩就绑在那根木棍上。双手双脚紧紧捆着,下方堆着细枝,狐看过人类野炊的时候就是这样堆的,只是上头不该捆着人类。
女孩的头发散落开来,随着强风飞舞着,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是早就接受了一切。
不行!怎么可以?快点反抗!快点从那里下来!
女孩原本无神的目光突然扫过狐,终于皱起眉头有了表情,红了眼眶红了鼻头,坠下一颗颗透明的泪。她蠕动着嘴唇,无声地喊着:『叔顗。』那个嘴型狐是认得的,她总是这样叫狐。她说狐总是安安静静的待着,所以配得上顗这个字,狐不识字,也不知道她说的准不准确。可狐是真的喜欢安静的待在她身边,只是待着,就觉得很美好。
倘若待在河神大人身边是安心、安全,那待在人类身边就是美好、静好。狐知道自己不能缺了这两位,一个都少不了。
她颤抖的唇说着:『救我。』
但随即悲伤地摇摇头,莫名燃起的求生欲就又像星火一般转瞬而逝。的确,一隻小狐狸有什么能力可以拯救她呢?不受波及就已经是好的了。
她见狐挤着人群步步靠近,就越是重重摇头,说道:『叔顗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但是狐又怎么能放弃?
这群人类实在太密集,穿着皂色长袍的人们挡在面前像是一棵棵暗色的树,很难找个空子鑽,于是狐也豁出去了,爪子一伸就抓爬上人的背,一个背一个背的往女孩身边跳,其中喊痛喊打的人类也不少,好在狐矫健机灵,总能化险为夷。
但也没有真的化险为夷,真正的险是化不掉的。狐虽然来到了女孩面前,可狐的利爪割不开紧系的麻绳,咧开的利齿也扯不开牢靠的绳结,狐终究无能为力,却没有放弃过。
放弃了她或许就是丢了自己。
或许在她为狐命名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狐就是她的,不是其他任何一隻无名无姓的小黄狐,是专属于她,独一无二的。只是非得要到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狐才意识到这个人类对牠竟是如此重要。
『叔顗,放弃吧!谢谢你来救我。』女孩哽咽说着,眼泪像瀑布一样溃堤着。
狐才不听,不是听不懂,也不是听不进去,不听就是不听!
狐没有停止尝试,不时还得张牙舞爪的阻止其他人类接近,但终究是寡不敌眾。无情的火把朝着他们掷来,火舌和热气一瞬之间就将他们拥入怀中。
河神在转生镜之前面无表情的站着。
其实在这个瞬间,她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却不知为何还有办法继续站着。
那隻小狐狸中了圈套,那是魔的幻术,倘若小狐狸无法醒悟,就会永生永世的活在烈火灼伤的痛苦之中。
那是小狐狸笨,这又关她这个河神大人何事?
说到底那隻小狐狸不过是有缘相聚,缘尽便散罢了,她从来没有想要扭转过命运的安排,更没想要参与谁的生死。
可是她的心怎么突然之间如此麻木,什么也感觉不到呢?
转生镜中的狐狸影像消失了,竟然如同一般镜子反射着河神现在的模样,一般冷酷的眉眼,一般挺立的身姿,她明明就没有改变,怎么心里就是古怪着呢?
她看了半晌,睁着眼看,瞇着眼看,始终看不出端倪。她能想像那隻脆弱的狐狸在火舌之中永无止尽的痛苦挣扎着,却没有一个理由能让她移开脚步、甘冒风险去救那隻狐狸。
终于,她能明白是为什么了。
或许,是她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了。
河神抬起手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拔去了发间的墨玉簪,乌黑秀发一瞬间披散开来。她看着手中那墨玉簪,看来要价不斐,就当作这是早已交换的酬劳,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