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微微颤抖,乃至牙齿都有稍微的打战。
“那个”,她寻到了一个间隙,还是开口了。几个人都回头看着这个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女孩,想听听她的见解。
“如果以个人或是爱的维度来衡量,爱上同性或是异性都没有问题。那如果爱的人是自己的老师学生,是自己的下属上司,再或者,一个有家庭的人寻得了所谓的真爱,一个处于恋爱关系中的人寻得了更契合的伴侣……这些违背社会道德的事情你们觉得能够理解吗?”
宿舍里顿时爆发了更为激烈的讨论,方知悠听着女孩子们思维的碰撞,却还是心痛自己不能讲出来真正想问出的话,如果一个姐姐爱上了弟弟,那么大家能够脱出伦理的束缚接受吗?
观点的交换还在继续。
“我觉得爱肯定是可贵的,但是把爱当做一切肯定是不负责任的,比如刚才说师生、上下级之类的,肯定是要有底线的,基本的道德是大家公认的理念,如果我们不遵守那整个社会不就乱套了吗?”
“那照你这么说,同性恋在几十年前还不是一样被认为是伤风败俗吗,图灵在战争里做出这么大的贡献,还不是因为是同性恋被认为有病。社会道德本质上就是一种共同想象,现在时代变了,这种想象的概念也就变化了,但是爱自身是没有变化的。”
“我觉得可能加一个限定条件会更好,如果是两个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追求自己的爱应该不受束缚。”
“诶我觉得这样说没问题诶。”
“确实,这样我也支持。”
方知悠听得头脑发热,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对自己负责,不伤害其他人,那么他们违背的规则更惊世骇俗一些,也可以吗?
“那…如果爱所跨越的规则更基础呢……如果是有亲缘关系的人相爱了,或者是违背伦常的人相爱了,比如说…一个男人爱上了她的继母这样的事,大家也能够理解吗?”
她还是偏移了自己的想法,举了另一个例子。
宿舍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并不是方知悠所期待的回答,不过片刻之后还是有人接过了话茬。
“我觉得这个问题更复杂一些,这些情感很难纯粹地界定,它后面有很多心理学上的动因,很可能夹杂着情感依赖、情绪控制之类的东西,所以我觉得…很难说。”
“后者可能还好,只要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就还好吧,但是亲缘血缘这些,恐怕是个人都难以接受吧,这可是基因里就否定了的可能啊。”
方知悠如坠谷底,头脑里却还吊着一股热,气血上涌,她没再粉饰,直接追问了出来。
“可是,同性恋这些事情不也是违背基因的选择吗,他们也不是基因的决定啊,亲缘血缘怎么就不一样呢?”
宿舍里死寂一片,许久,才有人尴尬地缓场。
“这…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吧。”
方知悠在最后这段话脱口而出之后就立刻后悔了,激情中的疯狂随着话语离开了她的头脑,她迅速冷静下来,冷汗直冒。
她还在寻求什么呢,她还不知足吗,她为什么还在期待别人的答案呢?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她只是在给自己负罪的心理找一个出口;找出一个可以消解自己不安和罪恶的理由;找到一个可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因为是出于爱,所以她的行为可以理解的支撑;甚至——她抱有微薄的念想——找到一个支持她的人,一个不会像世界上任何人一样唾弃她的人。
她不再参与对话,划开手机在与知远的聊天框里敲敲打打,却又尽数删掉,她发觉她的湖面下也波涛暗涌。
与此同时这个宿舍里退出对话划开手机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江婷睿难得见到她美丽冷淡的上铺参与进公众话题,更何况还是这种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对话,于是饶有兴趣地听着方知悠阐述她的观点。
只是,作为和她相处比常人更多的室友兼同学,她似乎觉得那句关于社会道德的问话有弦外之音。江婷睿细细地想着,宿舍内的意见达成共识时,她却听见方知悠抛出了新的问题。
关于亲缘血缘的追问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另一个大胆的提问,但江婷睿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入学那天见识到姐弟二人的亲密暧昧、没有男朋友却拒绝任何告白搭讪的美丽女孩、两个学期里一直缺席的周末、夜不归宿的某些夜晚……
正当她为自己荒谬的联想而感到可笑时,江婷睿听见方知悠明显激动的声音,这完全不符合她清冷性情的冲动只可能意味着一件事。
她突然想起之前高中时在豆瓣看到过的一个帖子。
江婷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冷,她扶着床坐下,用颤抖的手划开手机,在搜素引擎里键入“世界上有这样多的人,可你却偏偏毁了我”。
江婷睿手飞速地在在帖子界面上划动,联想到方知悠的某些行为中隐约透露出的执念与疯狂,她只觉得五月残存的寒气从铁床一路浸入她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