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但宫娥们不敢多看,战战兢兢地俯身,齐声唤:“督公。”
“小荣,让她们去吧。”
曹凤声缓声道。
“是。”
曹小荣应了一声便大发慈悲地朝那几名宫娥挥了挥手,她们如释重负,立即跑开了去。
“送粮的差事你办的不错,”
曹凤声仿佛不曾为方才的插曲所扰,他慢步往前走着,一双吊梢眼抬起来,看向身侧的女子,“再几日就用不着送了,咱家该想想如何赏你才是。”
“细柳不求赏,”
细柳拱手一礼,随即又道,“只是不知义父所言何意?”
“陆阁老的长孙陆雨梧,”
曹凤声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内阁议事厅中见到的那个年轻人,他扯了扯嘴角,“听说你与他走得近,想必你比咱家清楚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上了一道折子,说要给那两千余流民找个修建国寺的差事,使流民免于流离,彻底安顿下来。”
细柳几乎是立时便想通陆雨梧这道折子的用意,但谁会轻易准许这些人获得崇宁府的户籍,合入国寺的匠人村中?
她道:“义父何以断定此事一定能成?”
曹凤声虽在一开始便出了内阁,他只见到那满屋子的清流忠臣左右各一排如一座座绵延起伏的山一般将那个年轻的小子围在中间,却并不知道他们议出个什么结果,但即便如此,曹凤声此时嘴角浮出一分笑意来:“今时不同往日,再臭再硬的石头那也都是指着天吃饭的,天要下雨,谁敢拦?谁又拦得住?”
细柳闻言,立时明白过来,建弘皇帝病入膏肓,他需要这些子民给他的善意,他想活下去,想要这一座护龙寺真的护住他的命脉。
陆雨梧所为,正中建弘皇帝下怀。
“小荣,你看你这个义妹,她这样清瘦,脸色也苍白,底下孝敬你的人多,你有些什么好的补品,别藏私,给她送些。”
曹凤声忽然转了话头,对身边的曹小荣道。
曹小荣在外头别提多威风,但在曹凤声面前,他却显得有些憨直:“干爹,儿子哪敢藏私呢?今日便让人去给义妹送些。”
细柳听了,便出声道:“不必了,我……”
“你便不要推辞了,”
曹凤声打断她,随即道,“不管面子还是里子,你总归是咱家的义女,如今无事,你且去吧。”
“是。”
细柳颔首,撑伞转身。
大雨如倾,曹小荣看着那道紫衣身影走远,才低声道:“干爹,您真当她是我的义妹?”
曹凤声看向身边这个在宦官里个子算高的,长得也跟个白面书生似的干儿子,他苍老的面容上浮出一分慈蔼的笑意:“这个不在咱家,而在你自己。”
“干爹这话什么意思?”
曹小荣并未听得明白。
曹凤声却抬起头,淅沥雨幕当中,那道纤瘦的身影已经不见,他脸上的笑意收敛殆尽,缓缓道:“小荣啊,咱们这样的人延续不了什么血脉,只能看着自家的血亲一个个地走干净了,临了,这偌大天地便只剩下咱们自己。”
“你若当她是,那她便是,”
曹凤声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但你最好不要,因为她早已不算是一个人,而只是一把刀。”
“谁若以刀为亲,等同刎颈。”
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伞沿,细柳走出御花园,宫巷里穿梭着没有撑伞的三两个宫娥宦官,他们匆匆忙忙地奔走,一个个衣裳湿透,狼狈不堪。
她步履一顿,回过头,宫巷尽头湿雾缈缈。
她忽然调转方向,往后宫方向去。
长定宫外,花若丹腰背直挺,跪在宫门前,大雨湿透她一身衣衫,雨水顺着她乌黑的鬓发往下淌,她一张脸湿润又苍白,浑身筋骨仿佛被潮湿的寒意浸透,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她双目始终望着宫门内,那道被帘子挡住的殿门,神情无悲亦无喜。
忽然之间,
她发觉头顶无雨,抬起头来,伞骨如簇,雨水如碎玉般辟里啪啦地打在纸伞之上,持伞的那只手苍白而清瘦。
花若丹望见那样一副清冷脱尘的眉眼。
“先生……”
她不由喃喃了声。
“娘娘为何罚你?”
细柳淡声道。
“是我侍疾不周,娘娘发怒是应该的,”花若丹回过神,她神情变得平静,“先生你走吧,今日你我不宜在此叙旧。”
她话音才落,不防细柳的手指忽然在她肩头一点,她的身体骤然间失去所有力气,被细柳单手扶住,她满眼愕然:“先生你做什么?”
“闭眼。”
细柳只简短两字,随即便对宫门内道:“长定宫人何在?太子妃晕厥。”
长定宫中的宫娥只瞧见宫门外花若丹倒在一名紫衣女子怀中,有人连忙进殿禀报。
花若丹只见有人冒雨奔来,她没办法,只得匆忙闭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