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潺潺溪水声流淌,三人坐在岩石上认真地浆洗衣服,妇人时不时哼唱那首歌谣,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淌。
咚咚咚的捣衣声绵延不绝,池惑坐在鬼主身旁,他发现他们的捣衣服频率和动作都是一样的。
池惑在心里好笑,自己不愧是自己,这样的日常好得有些不真切,他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到两个时辰,原本篓子里源源不断的脏衣服见了底,妇人在溪水边洗了数年的衣裳,没想到真有洗尽的一天。
妇人看向空空的篓子,又看向溪水里波动的倒影,怔愣了良久才开口: “看来,两位是我的有缘人啊,今日我们以洗衣相识,必是机缘的指引。”
妇人怎会不知道,她在无涯海这溪水边浆洗多年,洗的是无止无尽的衣裳,等的是不知何时降临的机缘。
现在时机到了,可以解开机缘的人也出现了,衣服自然就洗到尽头了。
妇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突然变成了猩红色,池惑回头,死寂的渔村也随之笼了层红雾。
这是幻境发生变化的信号。
血色溪流潺潺淌过,将水底的石块尽数染成了猩红色。
这样的水是再洗不了衣裳了,夫人将洗好的衣服晾在一旁竹林里,嘴里愉快地唱着小调儿: “洗完衣裳迎太岁,娃娃开口叫阿娘……”
唱着唱着,她发现,溪水畔所有石块都被染成猩红色,唯独池惑方才坐着的那块岩石越发莹白如玉。
“看来,无需我们费工夫寻找,太岁石已经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妇人将这块莹白似玉的石头从泥地里挖出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很快,石头似被她捂热了,表面开始像被孵化的蛋一般出现裂纹。
妇人轻手轻脚剥去裂开的石纹,内里温润剔透的石体即刻暴露在空气中,微微泛着冷白的光彩。
“看来,这就是你要寻找的太岁石了。”鬼主道。
太岁石将妇人脸上的动容照亮,她嘴唇微微颤抖,自言自语道: “我想到了,我要用这块太岁石雕一个小人,他将作为我的孩子降生于世…”
但转瞬之间,妇人又有些发愁, “可是,我不会雕刻的手艺,手头也没有工具,不知道……”
“夫人,我这位朋友最擅长用石头雕刻小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请他代劳。”池惑打断了妇人惶惶不安的自语。
对于事情的因果和发展,池惑隐约已经猜到了大致,他既是此间的见证者,又是不可替代的参与者。
“二位既然是有缘人,我自然没什么好介意的,还请有劳这位公子了。”夫人小心翼翼将抱在怀里的太岁石交给鬼主。
鬼主虽然不明白池惑的用意,但到底接过了太岁石,用石头雕刻小人于他而言,是不费摧毁之力的小事。
“夫人,你想将将来的孩子雕刻成什么样子呢?”鬼主问道。
妇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将目光转向池惑: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像这位公子这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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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吃货:我雕的小人,都叫我小爹爹,所以……
大吃货:滚蛋
无涯(六)
闻言,鬼主和池惑对视一眼,彼此都愣了愣。
是鬼主率先笑了出来: “夫人好眼光,这位公子确实好看。”
他心思转动,提议道, “如果夫人不介意,我按着这位公子的模样雕,可好?”
妇人: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鬼主: “只不过制作普通人偶我只需要盏茶功夫,但如果临摹他的话…我会讲究许多,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所以还请你们多等些时候了。”
毕竟雕自己喜欢的人,要多费许多心思,一分一毫都不允许出差错。
池惑当然听出了小崽子的弦外之音,笑而不答。
“那就有劳了。”妇人已经在溪畔等了许多年,最不怕的就是等待。
池惑拢了拢衣领袖子,在溪畔岩石上端正坐好,准备给小崽子作为雕刻太岁石人偶的参照物,没想到小崽子却漫不经心来了句: “祁忘,放松点,我不用看,也记得你长什么样。”
他弯了弯唇角,又强调了一句: “每个细节都记得。”
饶是清楚对方在故意逗他,也把对方当做自己看待,但池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还是热了一下,耳朵尖也随之微微泛红。
他似乎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微微扬眉: “所以没我什么事了,是吗?”
好在鬼主正专注于石雕,并没有注意他脸上微妙的变化,笑道: “有啊,我要你全程看着我,是如何把你给雕刻出来的。”
池惑轻声啧了啧,到底坐在了鬼主的身旁,看着他用凿子一下又一下将太岁石凿成人形,再通过细致入微的刻画,让石块呈现出栩栩如生的五官形貌。
虽然太岁石莹白如玉,但毕竟是坚硬的质地,与人类肌肤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