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知妤本以为这下终于能看清对方的模样,没想到那人颈部以上竟然戴着一张装饰华丽的全脸面具,宽大的条纹斗篷更遮住整个身躯,无从分辨性别,只能从身高勉强推测对方是成年男性或至少接近成年的青少年。
她注意到斗篷人影手里的小提琴不知何时消失无踪,若她没想错的话,小提琴就是这个人的巡队能力。
对方侧首瞄了蒋知妤一眼,倏地迅速跑向公园广场后止步,那里聚着相当数量的影木人偶,似乎算准她无法在这里使用巡队能力。斗篷人影再次回身望向蒋知妤,发现她仍站在原地,于是抬起单手并颇带挑衅意味的勾动食指。
虽然没被挑衅激怒,但蒋知妤十分好奇那人的身分,因此她追上前去;对方见她追来马上举步跑向另一块聚集眾多影木人偶的游乐设施区域。
这情况接连持续两三轮,最后斗篷人影竟跑离公园,在没有任何影木人偶的街道再次回首摆出挑衅手势。
蒋知妤追出公园的瞬间,忽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对方起初三番两次透过鼠群将她赶出公园,现在被识破后的行为既不像逃跑也不想接战,而是一再挑衅诱使她追着跑……
她骤然停下脚步。
——对方的目的一直都没变,为的都是要让她远离那名愿花绽开的男人。
蒋知妤立刻调头衝回公园,匆匆忙忙跑向公园另一侧边缘的鞦韆设施,然而那名男人与鞦韆上的影木人偶女孩都已经不在了。
「中计了……」
她用手背揩去唇上的细汗,望着空盪盪却依然无风摇摆的鞦韆,心底萌发微小的希望——既然鞦韆尚未完全静止,说不定他们还没走远。
由于这公园只有两个出入口,蒋知妤再度起跑衝向另一侧的出入口。这次好运终于愿意眷顾她,在右手边的巷道底端,白衬衫与灰西装裤的人影正好没入街角,如果她再晚个一秒才想通并追出来,将会彻底失去男人的踪跡。
蒋知妤顾不得又开始隐隐抽痛的侧腹,直接在车道上奔跑,但她拐弯踏入垂直巷道的同时,奔流般急促的旋律再度响起,鼠群从两侧楼房围墙底端阴影涌现,各个齜牙咧嘴,硬生生截断她前行的道路。
蒋知妤右手凝聚出银剪,目光落在音源方向的矮房二楼阳台,那个罩着条纹斗篷的人影正站在那。
然而,这次对方与她四目相交时,竟出乎意料地先停止使用能力。
「你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那男人吗?」斗篷人影举手齐眉,表示没有攻击的意思。
「我不放过他?一直在干扰我,不让那男人脱离影木镇的人,不是你吗?」
「所以你追杀那些人都是为了让他们脱离幻境?你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救人?」
顾虑到对方有巡队能力,蒋知妤保持沉默揣测对方身分。
「如果我跟你说,有杀害人们以外的方法可以让他们脱离影木镇,你相信吗?」
***
「晚安,你又来啦。今天没在公园遇到你,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中年男人见到斗篷人影后非但没有觉得对方怪异,反而像朋友重逢般熟捻打招呼并间聊起来。
「今天有事耽搁了。」斗篷人影回答。
中年男人侧身看到后方的蒋知妤,笑着亏:「难得看你带人一起。约会?」
「是约会的话,还会带她来找一个带着小孩的叔叔?」
「这倒是,怎么会有女生愿意跟你约会。」
两人相互亏损之后,斗篷人影突然沉下声询问:「你跟你老婆状况还好吗?」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褪去几分。
他摇头说:「恐怕不太好。」
随后斗篷人影又问了中年男人其他细节状况,蒋知妤在旁听着,逐渐拼凑出男人面容憔悴的原因。
男人与妻子虽然相爱,但双方都想拼事业。男方原生家庭保守,觉得女生就该相夫教子,女方原生家庭开放,认为结婚不是卖女儿,栽培女儿念到硕士学位是为了让她发挥所长。
双方在事业与家庭的平衡上迟迟没有共识,好不容易妥协生下孩子并养到五岁大,然而婚姻也在种种磨擦下走到尽头。夫妻分房而寝,妻子每週要去心理諮商才不至于崩溃,而男人日日都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眠。
「我今天回家时,看到家里餐桌上摆着离婚证书。上头贴了张纸条写着:你期待一个没有爱的家庭,能带给薑薑什么?」
男人语气凝塞,数度抿唇像是不愿开口承认,直到几次深呼吸后才继续说。
「这个家真的不行了。我很爱我女儿,我也看得出来内人很爱女儿。但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你们女儿呢?你们有跟她说过这些事吗?」蒋知妤脱口而出。理智上她能理解男人为难的原因,但感性上她却无法不替即将跟自己有类似遭遇的女儿发声。「你们有试着解释过、或是问过你们女儿的想法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薑薑她才多大?六岁……今年九月才要唸小学??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