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车子越往市政大楼开,道路越宽阔,周围的高楼大厦逐渐减少,视野开阔。
马路尽头那黑漆漆,亮闪闪,闹嚷嚷的城市之上,是被晚霞点燃的天空,红得有如炽火,让人恍惚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灯光闪烁间,一辆黑色高端商务车在市政大楼前停下。
大楼的玻璃感应门向两边敞开,一众穿着警政制服的人鱼贯而出,脸色肃穆,齐齐在门外的警戒线处立好,这严阵以待的架势一看即知是有大人物要登场。
果不其然,很快一群只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省部级政要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出大楼。本就肃静的氛围,因为他的出现也越发紧张起来。
男人身形倾长高挺,同样是白衬衫黑西装的打扮,但那优越的身形和气质,在一众四五十岁掂着大肚腩的官员中显得尤为惹眼,更勿论他那张在权势和修养下养出的矜贵面容。
在市政大楼外等了半天的胖男人看到有人出来眼睛一亮,夹着公文包赶紧上前。
男人长腿迈出一步,那胖男人得踮着脚追上好一会儿才赶得上他的步伐,好不容易追到面前,人已经是喘得不行,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着气,将手里的招标书颤巍巍伸过去,恭敬说道:
“逾…莫司长,小婉跟我说你在,我就过来了,就是想请你看看这份招标文书,城东的那个项目…”
男人脚步一顿,不疾不徐的垂下眼睛,那双眼睛凉薄得有如雪夜里无尽黑暗的天空,深邃到压迫人的神经。
胖男人对上他的眼睛,不由得噤了声,拿着招标书的手也跟着抖了抖。
但想到自己多少也算得上男人的长辈,胖男人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逾谦”
莫逾谦撩起眼皮很淡的掠过旁边的秘书陈右。
陈右刚放下电话,一抬眼便触及男人冷淡深邃的眼神,心脏陡然缩紧,赶忙上前挡住那胖男人的招标书,礼貌笑道:
“李先生,您怎么到这来了?抱歉啊,司长这会儿正要赶去海城开会,您有事的话先跟我预约,等司长哪天有空了再谈,好吧?”
他看似在问那胖男人的意见,却也不等人说话,招来旁边的警署看似客气实则赶客:
“抱歉抱歉下回您跟我约。”
从头至尾,男人都敛着眸子站在原处,仿佛不认识这胖男人。
不过肃静的几秒,脸上也无甚大的表情,但那沉静的气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上位者特有的边界感,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局促感。
旁边负责安保的警署长官见状,脸色发白,慌忙上前将胖男人请走。
刚才嚷闹的场面在那胖男人离开之后终于沉寂下来,男人这会儿才低着嗓子缓缓出声:
“查查是谁负责今天的安保。”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轻哑的颗粒感,仿佛一根低音大提琴,被拨弄时在胸腔里带出的共鸣,低沉而富有磁性。
陈右应了一声,心里清楚那个负责人的政途算是一朝尽毁了。
总有那么一些人,搞不清楚莫逾谦的脾气与喜好,自以为那胖男人是李小婉的叔叔就有什么不同,别说来的只是李小婉的叔叔,就是李小婉本人今天站在这里,都不会得到莫逾谦一个眼神。
所谓投其所好,连长官的“好恶”都没摸清楚,还敢把人搞到他面前来,实在不知死活了点。
快到车子前,陈右猛地想起刚才那通电话,不敢犹豫,他赶忙在莫逾谦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莘澜小姐刚刚来电话,说是要过来找您,她还说”
后面的话,陈右梗得喉咙疼,却仍旧压低了声音重复:“她说…她痒了…”
话说完,陈右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真不敢相信他刚刚是怎么把话说出来的。
莫逾谦神色沉静,恍若未闻,长腿一跨便坐进了车里,敛着眼睫闭目养神。
陈右坐在前座,从后视镜里偷看他的表情,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敢再吭声。
车子慢慢开出市政大楼,眼看就要拐进车流涌动的大道,车厢里忽然传来莫逾谦温沉的声音:
“开去侧门。”
陈右人精似的,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指挥着司机将车开到市政大楼侧门的一个小公园里,又立刻拨了电话出去。
电话里的女孩腔调慵懒,声音媚得滴水,听到他的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对于陈右的自作主张,莫逾谦全程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只是长腿交迭着靠着椅背,垂眸专注翻看手里的文件,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举动。
他的脸侧着左边的车窗,逆光的线条勾勒出的五官深邃却不显张扬,眉眼唇鼻不见一丝瑕疵,好似一座完美清冷的石雕像,却也如雕像一般带着极难与人亲近的冷漠感。
开会的时间很紧,陈右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跟莫逾谦要指示,只是在司机将车停好后便将他打发去一边,他则站在车前遥望着前面那条小路,在心里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