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谦是在公寓楼下的绿植旁找到的池念。
她坐在小区摆置供人休息的长椅里,双手随意的平放在腿上,黑白分明的眼珠没有焦点的看着前方。
男人倨傲笔挺的身姿,无声无息的停到她身旁。
他深沉的目光低垂落在她一张白净的脸上,借由路灯以及小区公寓楼内的万家灯火,看清了她一张还算平静的脸蛋写满了怔怔木然。
他看着她,很久没有出声,无声的静谧流淌在他们之间。
一两分钟的时间过去,池念渐渐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放在腿上的双手指节缓慢曲起收紧,动了动唇喉咙暗哑的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想先安静整理下情绪再上去。”
自从虞俏跟池渊离婚以后,虞俏几乎已经不怎么在她的生活里出现,母女情淡薄如纸,是直到上一次过年,虞俏回去又有傅庭谦插手进来,她们总算缓和了一些。
她原以为这样就很好了,哪里能料想得到,世事竟然会如此反复无常。
虞俏居然病了……
这就像晴天霹雳,惊天噩耗,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头上,让她眼冒金星,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涣散不已。
“没关系,慢慢来。”傅庭谦浅应一声,“没有人会怪你跑出来,她也一定能理解你。”
池念喉咙哽咽又沙哑,双手指节收得很紧,眼眶不可自抑的红红的,逐渐昂起头来,泛着红的眼眸意蕴着晶莹的泪光看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傅庭谦听着,胸腔里漫上一层自责的悔意。
大概正是因为,越是在乎,才越是觉得自己仍旧不够周道,尽管他已经在努力的事无巨细。
傅庭谦笔挺矜贵的身躯,像一尊高大的塑像站在她身侧,讳莫如深低柔的对视着她的眼瞳,“抱歉,怪我没有在她给你留下那些资产的时候,早点发现她真正的用意。”
虞俏把留给池念的资产交给他的时候,他分明察觉到了古怪,却偏又没往这种糟糕的方面想。
倘若当时他多留一个心眼,即使虞俏再怎么瞒着自己的情况,他未必不能更早一些的察觉异常,池念也不至于直到现在才知道。
池念并不想要他的什么道歉,她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含着楚楚惹人疼惜的清眸看着他,勉力的扯了扯唇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被陆祁带去宁城的那天,你爸……”傅庭谦静默了一下,还是改了个更妥善的称呼,“池董事长告诉我,你妈妈失踪的事。”
即便现在说这种事已经不重要,可傅庭谦还是把大致经过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池念。
池念静静呆呆的听着,脑海思绪纷乱如麻,也明白,那时被陆祁带走的她,傅庭谦根本无法通知她什么消息。
而傅庭谦更不想在还没找到虞俏之前,就告知她虞俏失踪的消息令她担忧过重……虽然,找到虞俏后的实际情况,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或者该说,情况远比他们想像的更糟。
定居意大利有着幸福美满家庭的池渊,居然率先察觉虞俏失踪的这点,眼下池念没多余的心力去深究中个因素。
“看来,她知道自己的情况,那一次回云城,是回去跟我和外婆告别。”池念勉强地扯了下唇角,幽幽静静的道,“见完最后一面,她打算将来都不会再见我们了。”
傅庭谦定定看了她几秒,平缓的语调有着微末的复杂,“八九不离十,她原本是这么考虑的。”
说不出来欺骗她的话,因为事实显而易见。
池念低下眸子的视线,游离的看着干净的地面,暗淡的勾了勾唇,“财产给我了,解散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舞蹈团队,跑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她是半点不打算治病,就那样一个人在一个小镇上,过一天算一天,活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说到最后,她喉咙一哽,忽然发不出声来。
眼中的湿热几欲潸然而下,却又悬挂在她的眼眶边,涌聚成豆大的泪珠子,迟迟未曾掉落。
话锋又是一转,池念嘲弄的低笑了一声,像自言自语般的呢喃着,“她总是这样,不到万不得已实在瞒不下去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声不响瞒着别人,发现池渊出轨的时候是,知道自己病了的时候也还是,每一次……她都这样。”
傅庭谦抬起手臂,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她睫毛边的泪珠,眸色深沉的轻声道,“池念,她可能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可我是她的女儿,她瞒着我对我的伤害才是最大也最让我担心的!有什么事她不能告诉我,不能让我跟她一起面对?”池念突然情绪激动,泪珠子一下就这么一颗又一颗的汹涌砸出来,“她究竟是在恨池渊还是在恨我?”
“她当然是爱你也在乎你的,池念。”她像情绪找不到突破口,胡言乱语着,他温着性子道,“上次她不是已经说了么,她并不后悔生了你。”
池念听着,怔忡一瞬,接着暗自惆然的苦涩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