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芄是以顺利进入后续过程。
他的手法本事不用说,见过的人无不震撼,这次也一样,家属无不服气尊敬,崔芄便也能趁着这机会了解一些事,死者的过往习惯,熟人圈子,经历过的事,等等。
哀乐声声,正是家属最缅怀逝者的时候,越是关系亲近的,越会愿意讲些逝者之事,对自己也是一个安慰释怀,见有人愿意听,更是积极。
也有些家属与死者关系并不那么好,可不管心里怎么想,总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不尊敬死者的,装也得装出善意,崔芄问,就得配合的说。
崔芄这两趟活收获颇丰,家属‘善意’很够,愿意同他聊很多,诚意也很够,给的钱物都很丰厚。
他们在努力,大理寺也在努力,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线索证据一一浮出,案子似乎可以结了。
年节在前,不能再拖,大理寺安排了堂审之日。
堂审这日前,左骁卫中郎将李骞去了趟皇宫,面见圣人。
圣人一身明黄织锦,腰带缀满宝石,手上带着翡翠扳指,头上金冠不只是颜色烁金,是真的真金打造,熠熠生辉。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补汤金碗,似有微愁:“明日堂审,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骞拱手:“圣上放心,都安排好了。”
圣人转了转指间价值不匪的帝王绿翡翠扳指,浅叹一声:“皇后她,也都是为了朕啊。朕虽不追求这些身外之物,吃糠咽菜也情愿,为了天下,什么苦不能受,可皇后是个女人,是朕的枕边人,和该好好呵护……”
“你也是男儿郎,为人夫为人父,应该懂朕。”
堂审
这里是皇宫, 屋阔顶高,雕梁画柱,金碧辉煌, 连最角落放置的立形宫灯挂都非凡品, 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在这个最尊贵的大殿里, 坐着最金贵的人,身上衣服是最贵重的明黄,非宝石东珠极品玉不能匹配其地位,手上端的碗是金的,碗里用来熬补汤的药材更是时间稀有, 千金难寻。
圣人居然说为了天下百姓, 他什么苦都能吃……只是自己的枕边人, 总也得顾念。
圣上左右为难, 做皇帝很难。
李骞经常入宫, 伴驾技能熟练,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也能一派肃正,理直气壮地说:“圣上说的是。男儿生来责任在肩, 任重道远,必要历练筋骨明志敏心,为族人为家国, 什么苦吃不得?可妻儿为我们辛苦操持,为我们养儿育女,也是很不容易的,偶尔因为太过于关心丈夫导致关心则乱, 出了一点小错, 又怎能苛责?”
“妻子不过也是看丈夫太过辛苦, 哪怕仅只是衣食安排,也只是盼着丈夫能身体健康,日子过得安顺,又怎么算是错呢?”
说着话,李骞眼梢微垂,叹了口气:“再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圣上的,天下之物和该圣上享用,也会荣幸圣上享用,偏偏圣上平日里太过节俭,都没什么机会,好不容易能得皇后娘娘器重,有机会得见天颜,圣人怎么可以只顾自己德行,而不体恤这些孝敬之心?”
“天下所有人或物,对圣上的向往都是一样的,圣上恩泽降下,又怎么可以厚此薄彼。”
中宗帝眉目温软,浅浅感叹:“若世间所有人都像卿这般理解朕,何愁天下不太平?”
“其实圣上不必如此担忧。”李骞又道。
中宗帝:“嗯?卿这是何意?”
李骞看了看四周,为了二人能安静说话,殿内所有宫侍已经被挥退,只有一个心腹老太监在侧伺候,很安全。
但他还是压低了嗓音,很是谨慎:“古来牝鸡司晨,可曾有过好下场?太——那位时下再能一掌遮天,也只是暂时,明日黄花指日可待,这天下到底姓李,永远也姓不了武。”
中宗帝没说话,但眼神鼓励,很明显这话,他爱听。
李骞便微微倾身,眸有深意:“……便是这些事掀开了又如何?不过是一些财物,皇后娘娘舍不得您吃苦,小事而已,值当高高挂起?要臣说,若那边……真这么做了,反倒是件好事,捅到大朝上去议,看大家是站她的队骂圣上,还是骂她小题大做,怜圣上您和皇后娘娘受苦了……太后只是太后,您才姓李,是天下之主。”
中宗帝其实还是有忧虑的:“可十三郎参与了。”
武垣是太后最喜欢的侄孙,也是她用的最顺手的刀,原本大理寺的案子,他直直插手过去,绝不是意外。
中宗帝其实很自信自己的位置,李这个姓氏给了他太多底气,可他登基这么久还未能构建一个足以抗衡太后政权的团队,又怎么能不慌。
太后实在太厉害,父皇在世时就把持政权,手腕凌厉狠辣,政治智慧无敌,朝野内外无不服她,偏偏身体又很好,那么大年纪了没一点衰落之相,反倒自己这身子有些不中用……
他很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也怕永远抗衡不了太后的权势手段。
“有什么要紧?”
李骞又有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