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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 腊月二十八。
今天是明俊成一家离开北城的日子。
中午下班后,明栀做好请假手续,到何远洲那儿交请假单。
明俊成刚动手术一个月, 看得出来,面色仍显苍白, 但他不嫌吃力地抱着明睿, 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她忽然想转头走掉。
告别与否, 何必呢,没人会在意。
“明栀!”
高欣出声喊住她,又转身扯了扯明俊成衣角, “孩子都过来送你了。”
明栀背对着他们,深呼吸几下, 才转过身,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疏离而有礼。
她摊开手, 掌心握着那枚早已生锈的钥匙,“这个还给您。”
明俊成瞥一眼,目光疑惑,脸上有几分不耐烦:“给我这破东西干什么?”
果然早就忘记了。
“这是老家的钥匙。”明栀语气平静, 无波无澜,不会再为明俊成的态度而伤心。
妈妈去世后, 明俊成外出打工,她一个人守着小院,每日落黑时, 总会反复确认那把摇摇晃晃的木门有没有上锁。
钥匙和旧屋陪着她度过初中三年。
直到高中, 住宿后, 回家次数骤然减少,恰逢明俊成意外发财,她便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套公寓里。
好景不长,他事业破产,偏又遭遇罕见疾病。初期,为填补债务,支付巨额医药费,学校附近的公寓变卖了,乡下那套旧屋也卖了。
这把钥匙,她却一直留着。
中途,她去过乡下一趟,原本称为家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破旧的木门和生锈的铜锁早已不见踪影。
钥匙只能成为纪念。
明俊成借过,放在阳光底下看了眼:“这不就是废铁?留着这玩意儿纯粹多事!”
“废铁也好,多事也罢。它一开始是属于您的,现在您有了新家庭,就把它带走吧。”明栀摸了摸鼻尖,企图压制住涌上鼻头的酸意。
“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说老子听不懂的!”明俊成还是收下钥匙,揣进兜里,从鼻腔里逸出声冷哼,救世主般施舍道:“你想去c市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在明俊成看来,从小有主见、独立的明栀,现在跑来眼巴巴地说什么还钥匙,只是在装可怜罢了。
他操着高高在上的强调:“不过,还是那句话,我的钱都要留给弟,到时候你在那结婚生……”
“我不去c市。”明栀再抬头,面上没任何情绪,口吻像对待陌生人,“这次过来,我是想告诉您。”
明俊成皱着眉,高欣从他怀里接过明睿,预感到她要说什么,疯狂地朝她使眼色,小声叫她名字:“明栀……”
“以后您就当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我也没有您这个父亲。”
说出口的瞬间,心口仍会隐隐发疼。
可更多的是解脱感。
说罢,她往后退一步,顿几秒,还是朝着明俊成鞠了躬:“无论如何,谢谢你给了我生命,供我读书。祝您家庭幸福。”
然后,不带任何留恋,转身离开。
她想起之前读到过的某句话,意思是,一生中会有很多人同行,有时只能走过一段路。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时常会在中途走散。
独自一人,无牵无挂,对她来说不难接受。
临近机场口的地方黑车太多,明栀走了约两千米,在路口准备随手拦一辆出租车,到地铁线附近再转地铁。
附近车辆很少,有几辆停下来,张口就要三百块钱,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北城冬天的下午,风力总是很猛。
她出门时忘记带围巾,脸上像被刀子划过,扎得生疼。幸好今天穿得是高领毛衣,她低头,试图用毛衣领遮住半张脸。
有车停下,鸣笛两声。
她整理好衣服才抬头,脖子瞬间短一截。
“上车。”邵希臣视线掠过她通红的脸颊,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