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过了头七,家里该拆的东西都撤了。
高远已经从丧子之痛里面走出来,逐渐恢复了正常。只回到上房,见宋玫还是精神恹恹的,一句话不说。
高远劝过几回了,宋玫听也不听。
高远忍不住便到了赵姨娘那处抱怨,“人已经死了,日子总不能不过。她天天摆着这副死人脸,我见到她心情就不好了。”
赵姨娘柔声宽慰道,“姐姐也是难过。”
高远道,“谁不难过?可日子总还要过。家里没了一个人,整个家都散了不成?我现在都不愿去那里,看到她总会叫我想起高启,还不如不去。”
赵姨娘拿了蜜饯送进高远嘴里。
高远问道,“这是乌梅?”
赵姨娘点头,“知道老爷爱吃乌梅,特意叫人寻来的。费了一番周折呢。”
一面是满脸悲痛,爱答不理。一面是温柔缱绻,体贴入微。高远不由握了赵姨娘的手道,“这段时日幸亏有你。你忙前忙后,我都看到了。这个家,靠你撑着了。”
赵姨娘道,“这本是我该做的。不光是我,高辙也像是一下子长大了,有担当了。”
“是啊。他兄长如今没了,我也年迈,便是他这一个男子汉了。你这个娘亲教导的好,老二一向听话的。”
赵姨娘羞赧的微微垂眸,随即道,“姐姐身体不适,悲痛难以,我实在是担心。这中馈我临时打理也还好,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盼着姐姐能早日振作起来。”
高远道,“中馈你先管着吧。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好起来。”
赵姨娘担心道,“这也不是办法,我实在是担心姐姐。姐姐不站出来,我心里头也慌。这两日我去多劝劝姐姐吧。”
高远欣慰道,“还是你有心。可见这些年,你与她能和睦相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患难之时,更显出你的可贵了。”
赵姨娘道,“老爷把心放肚子里。家和万事兴,妾身这点还是拎的清的。”
“好,很好。”
赵姨娘这个年纪了,宽慰毕竟少,便叫高远去书房宿下了。那对双生子的女婢,一定更能抚慰高远。
高远刚一走,赵琳琳便急匆匆进来了。
每次看到赵琳琳没有仪态的乱跑,赵姨娘总皱眉。但这一次,她眉头没有那么深了,毕竟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头上那座山,眼看着就要倒了,日子快要完全轻松了。
“慢点跑,当心摔着。”
赵琳琳根本顾不得这些了,上前两步,便哭了出来,“姑母,家里出事了。”
赵姨娘忙扶着她,着急问道,“慢慢说,怎么了?”
赵琳琳一边哭一边道,“刚传来的信,赵家没了。”
赵姨娘只觉脑袋轰隆一下,精气神一下子都散了。
赵家一向做些生意,不算大富大贵,但在当地也算有些富足了。前些日子,突然在运的一船货物中,搜出了好多官盐。便被官府直接给缉拿了。
这案子根本不用审,算是人赃并获了。赵家一家变都被抓了,最后判了流放。流放的比较远,到了海边。
坐船走的时候遇到了大风天,船在海上翻了。赵家一家齐齐整整的走了。连尸体都没打捞到。
这消息晚了好些时日才传回来。
赵姨娘听了始末,差点晕过去,淌着眼泪,抓着赵琳琳的手问道,“你爹娘怎么这般糊涂?怎么做起那等事情来了?”
赵琳琳一向不管家里的生意,赵琳琳嫁出来多少年了,更不知道。二人只当是赵家利欲熏心,真的干了那种违反大晋律例的事情,自然也没去追究。
两个人坐在一起哭了一会儿,是赵姨娘先打起了精神。
她这个年纪,已经能接受这些生老病死。而且在定国公府久了,日日都揣着心思入眠,早就修了一副铁石心肠。便是有柔软的地方,也基本都留给自己的儿子了。
“乖孩子,别哭了。”赵姨娘给赵琳琳擦着眼泪。
赵琳琳是个没什么主见的,遇到这些事情脑子就慌了,她看着赵姨娘道,“姑母,我爹娘都没了。”
赵姨娘动容道,“你还有姑母,还有你的夫君。你已经与高辙成亲,这里就是你的家。”
赵琳琳咬着嘴唇点头。
赵姨娘拉着赵琳琳坐在自己身边,道,“你我的娘家算是都没了。日后便只能指着我们自己了。我也不能心软了,琳琳,你也要打起精神来。”
赵琳琳茫然的看着赵姨娘道,“姑母,你要做什么?”
赵姨娘道,“我做我该做的,你呢,主要就是留住高辙的心,其他的都不用管。”
因尸体都找不到,也没法办丧事。赵姨娘和赵琳琳说的是,过个几日,去一趟怀恩寺,做一场法事,立个牌位,以后每年过去上一炷香。老家的宅子都被收了,人也没了,他们去不去也没所谓了。
第二日清早,刘妈妈正在哄着宋玫喝些粥,可宋玫只躺在床上,侧过脸,根本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