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了一下,他收起笑容,“怎么了?”
纪月脑海中的画面被驱散,可心里那些异样却没办法被驱散,她掩饰般地别开头,落下来的碎发遮去她的表情,“买单买好了?那我们走吧。”说着,就独自往前走。
梁辀看着她,心口中原本萦绕着的无力,突然变成不详。
那天晚上,纪月又做噩梦了,仍旧是同一个噩梦,她站在悬崖边,手上拿着刀,血液正从她的手臂上滴下,滴在脚边的土地里,土地变成暗红色。
她不知道,就在她陷入在噩梦里的时候,梁辀拧着眉头,一脸焦虑地看着自己。
这次,他不敢摇醒她,只能这么看着,看到她越来越紧的眉头,牙齿咬着嘴唇,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握住她的肩膀,唤她的名字。这次她醒过来时候,没有躲开他的触碰,而是立刻蜷缩起身子,大口呼吸着,宛若离开水的鱼。
“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有。”她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洗澡。话可以骗人,躲闪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过了会,水声响起,梁辀敲了敲玻璃门,“哪里不舒服吗?”
纪月闭着眼抬起头,任由热水冲刷着自己脸部,听到梁辀的声音,随即关了花洒,拿了条浴巾披上,看见朦胧不清的玻璃后,是他的身影轮廓。
“梁辀。”她叫了声。
“怎么了?”
“你进来。”
就在他推开门的刹那,她一下跳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地托住她的屁股,浴巾散落在地上,湿漉漉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
她低下头,笑着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嘴唇,“做爱啊。”
只有做完爱,身体极度疲倦时,她才能沉沉地睡去。
华师大的心理学院在徐汇校区的一个角落里,门口是条僻静的小路,两旁绿树成荫,现在是暑假,往日的热闹消失了,学校里看不到几个学生。梁辀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上,随后走进老旧的办公楼。
他走到四楼其中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学生,“您找?”
学生话刚说完,里面的人说话了,“是梁老师吗?”
学生侧过身子,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摘下眼镜,站了起来,“梁老师,来了啊。”说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对着其他几个学生说,“我这里有客人,晚点我们再碰头。”
梁辀在沙发上坐下,男人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他微微颔首,“秦教授,今天打扰你了。”
“没关系。”男人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反正也放暑假了,没什么工作。上次,你在电话里咨询创伤后应激障碍和抑郁症的区别,”男人是华师大应用心理学的教授,姓秦,四十来岁的模样,“应该这么说,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包含很多抑郁症的状态,包括焦虑、自责、压抑,但是它就是抑郁症吗?当然不是。我们还是要从个体案例来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说着,他看向对面的梁辀。
梁辀舔了舔嘴唇,思考了片刻,才开口,“她经历过一场很可怕的事故。”
“能方便说下是什么事故吗?”
“被绑架了。”
秦教授蹙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是被一支徒步队找到的,找到的时候,昏迷了。之后,她和警察说自己杀了那个绑架的人,但是那人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她身上也没有找到那件凶器。”
教授叹了口气,“现在,她的状态怎么样?”
梁辀低着头,努力掩饰着声音里的颤抖,“白天还可以,但是晚上,经常做噩梦。”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摇摇头。
办公室旁的绿树,蝉鸣声有些嘈杂,一波接着一波,此即彼伏。
“人有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它会本能地发动压抑功能,就是我们常说的,如果把痛苦压抑下去,看不到痛苦了,痛苦也就不存在了。”
“这是创伤的一个特质,叫隐蔽。这个人在平时,会表现的很正常,但是却开始对生活中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怀有莫名的抵触,从而对生活中某个因素产生应激反应,瞬间爆发出猛烈的情绪。”
“经历过创伤的人,在生活中不会再表现出受伤的状态,甚至她自己也不会察觉到创伤的存在,这就是隐蔽,最诡异的点。”
“以后会怎么样?”
“她心里的创伤没有处理过,只是被压抑着,最危险的就是,压抑会带来新的创伤,然后演变成恐惧。”
临走的时候,秦教授说,“我的意见还是,肯定需要临床上的帮助,最起码,晚上要睡个好觉,对不对。”
梁辀点点头,“我知道了,今天打扰了。”
他回到五角场,在合生汇下面的进口超市里买了些水果,结账时,看到远处拐角的绿十字药房标志。他拿着水果,走进药房,视线在明亮的货架上扫过,“安眠药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