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看见深紫色的绒面高跟鞋,被脚趾虚虚地勾着,仿佛再走几步就要掉下来一样。
“那我蹲下,你抱紧我。”
“嗯。”
说完,他慢慢地蹲下,她勾着他的脖子,等到他完全蹲下之后,纪月甩了甩两只脚,高跟鞋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
梁辀调整了一下位置,一只手捡起她的两只鞋子,用手指勾着,然后扶着她的腿,重新站了起来。
他背着她向前走去,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像是要从这里,一直走到最后。
“梁辀。”
“嗯?”
“子健说,你从没给其他女孩子唱过歌啊?”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对啊。怎么了?”
“我是你最爱的姑娘吗?”
“是啊。”
他没听到她的声音,但是他知道,纪月现在一定咧着嘴笑,眼睛也弯成明月。
“纪月,我和你说个故事。”
“嗯。”她将头换了个方向,眼前全是他细密的短发,然后静静地听。
“我小时候捡到一只小野猫,捡到的时候,它身上都是伤口,我花了很多方法想去救它。”
“可是,十几天后,它还是没活过来。它在我的手里走掉的,临走前,它一直在舔舐我的手心。我知道,它在谢谢我。”
梁辀顿了顿,纪月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后来,我还是常常想起它,想它会不会变成一个姑娘,来找我。”
“所以,我一直在找一个姑娘,一个浑身是伤的姑娘,然后这次我要治好她的伤,把她捧在手心上。”
梁辀说完之后,很久都没有开口,手边的酒吧里传来歌声,“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
过了一会,纪月问他,“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啊,但是我又伤到了她。”
“没有,不是的。”她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于是,轻声说,“干嘛说这个?”
他笑了起来,笑声从胸口传来,一直到身后,“这就是首歌啊,王晓的歌,你没听过?”
纪月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低头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下去,梁辀抿着唇,笑着忍着疼,嘴里不发出一点声音。
“无聊。”她松开嘴,看见他的脖子上,留下深深的两排牙印。
“你看,这不是找到了吗?一只小野猫。”
梁辀听到她哼了一声,于是笑了起来,露出半边酒窝,继续说,“这歌是我写的,因为是真的,所以写了下来。”
你就是我在找的,那个浑身是伤的姑娘。
他收起笑容,轻声说道,“对不起,纪月。”
过了一会,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她说,“干嘛老说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和你说对不起,没照顾好你。”
“我想过了,以后我去了申市,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就在一起,你不想,我就陪着你。我比你大那么多,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先走。我会赚够下半辈子的钱,让你以后衣食无忧。你不想见那些人,我们就不见。中国很大,时间也很快,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嫌弃我就行了。”梁辀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在心里不知道酝酿了多久,仿佛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反复斟酌过,说得毫无保留。
纪月没有说话,眼泪溢满在眼眶,随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也许有人觉得我很无能,但是我认为这不是逃避,我只是觉得这是对大家最好的方法。”
纪月无声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梁辀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他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事,而现在,他愿意为了她,和家里断绝关系,恰恰是他愤怒到极点的表现。
“其实那个时候,你告诉我,我也会这样做。”梁辀突然觉得回忆涌上心头,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他紧紧抿着唇,看向前方,双眼渐渐有些朦胧。
“那时候,你为什么同意离婚?”她突然问他。
他抿了抿唇,开口时,声音和心一样痛,“那时,我很自责,自己没照顾好你。我知道没了孩子,你很痛苦,我更怕你做什么过激的事。你说离婚,那就离吧。”
梁辀的背很大很宽,他走得也很稳,纪月知道,他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
她到现在还记得,他知道她怀孕时的样子。
那天,她把验孕棒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她看到,他进门换鞋,然后过了一会,那么高大的人,一下子捂着脸靠在墙上,肩膀微微颤抖。
可是最后,她又亲手打掉孩子,亲手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
“对不起。梁辀。”
他轻轻地笑了,“你干嘛说对不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会原谅我吗?”
他以为她又在说以前那些事,于是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只要一看到你,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她轻轻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