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明似乎没什么感觉,他松开绸缎,握住盛流玉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得用足够的灵力才行。”
盛流玉看到自己脚踝上的珠串,照世明曾经想要得到,却被他还给谢长明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而他的指尖抵在谢长明的胸膛上,能感觉到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住他。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忘生索。
三年前,谢长明给他补习过多门功课,曾提过到这件法器。捕月兔是弱小的灵兽,但即使再弱小,临死时也会奋力一搏,将最后的致命伤数倍返还给杀害自己的人或灵兽。传闻中这件法器便是以捕月兔的心口毛制成的,用途与捕月兔的临死一搏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捕月兔虽然弱小,数量却不多,很少会有人尝试制作忘生索,所以也只作传闻,几乎没人见过。
而忘生索的临死一搏,受伤的是谢长明。
谢长明的手握得更紧,温柔地说:“逃走是很容易的事,对不对?”
盛流玉想抽回自己的手,他的声音发颤,在崩溃的边缘:“……我真的会讨厌你。”
盛流玉连让这个人伤心都做不到,而这个人却可以亲手让自己被盛流玉伤害。
谢长明终于抱住盛流玉,就像从前那么亲密,他很怜悯地看着小长明鸟,低声说:“你看,你做不到。”
鸟是拥有翅膀,难以禁锢在笼子里的动物,即使被锁上镣铐,宁愿舍弃自己能立地的足也要重新飞回高空。
而谢长明让一只鸟甘愿被囚禁,他是掌控蝴蝶的人。
他低下头,吻了吻盛流玉的眼角:“愿赌服输。是我赢了。”
让小长明鸟重新回到人间,需要一些特别的,过于亲密的接触。
而输掉的盛流玉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盛流玉的手腕瘦得近乎伶仃,雪一般地白,映在昏暗的灯下,有荧荧的光。
他无力地蜷缩在床上,鸦黑的长发披散垂地。被子是很滑的绸缎,薄薄的一层,很轻地覆在他的身上,却又顺着床沿,沉沉地坠着。
似乎是痛到极致,才会徒劳地抓住光滑的被子。
他说“不要”,谢长明强迫他展开身体。
他说“痛”,谢长明吻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讲下去。
他的恳求、眼泪、痛苦,在谢长明这里都很宝贵,什么都换得了,却在此时此刻什么用都没。
因为谢长明不要了。
破壳
这是一个没有昼夜,连时间也无法感知的地方。
没有谁找得到,这里只有谢长明和盛流玉。
灯火微微摇曳着,始终没有熄灭。
谢长明从床上直起身,慢慢松开盛流玉的手腕,停止了这场颇有强迫意味的风月。
他随意捞起衣服,披在身上,一切都是安静的,他能听到盛流玉的还未平缓的喘息声,急促的,可怜的。
蜡烛烧了一半,蜡泪积在烛台上,那点光亮越发幽暗。
小长明鸟是很娇贵,被保护得很好的小鸟,从没被这样对待过。
他被弄得很糟糕,脸颊陷在被泪水浸透的柔软枕头里,枕头因此而沉重,他的心却好像并未变得轻松。
谢长明没有道歉。
人的道歉是为了表达后悔,承认错误,可即使再来一次,十次,谢长明还是会这么做。
盛流玉偏过头,仰望着眼前这个人,泪水缓慢地,一颗一颗从眼眶中滚落,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饮泣,仿佛这是一件很寻常,不值一提的事。某些时刻,正如此时此刻,眼泪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凝视着谢长明,有好一会,然后用很轻的声音说:“你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
谢长明曾经那么想要接住盛流玉的眼泪,现在却不知所措,他点头承认。
被子太过柔软,堆在盛流玉的胸前,遮住他的大半身体,一只脚踝垂在床沿,关节处微微凸起,皮肤泛着绯色,谢长明想去碰,又怕会不小心伤害到小长明鸟。
谢长明站起身,慢慢地,一丝一缕地撩开盛流玉的长发,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我不能失去你。”
谢长明想了一会,开口说那些从前的事:“我第一次遇到那只笨鸟,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那是一个春天,我清醒过来,它想要啄长在我鬓角的野花。”
他的话停在这里,盛流玉终于问:“然后呢?”
回忆中的过去是轻松的,与现在截然相反:“我伸手抓住那只笨鸟,准备把它烤着吃。”
盛流玉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鼻音:“人类真残忍。”
谢长明的嘴角弯了一下,但那么点笑意很快消失了,他继续道:“我抓住它,生起火,还没把它架上去,它就一直哭,没多大的小东西,眼泪却那么多,把火都浇灭了。”
被欺负了就会哭,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变。但能欺负它的人很少,自始至终只有谢长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