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辰时末,一行人终于启程。
来时还是炎热夏日,离开时已是入了秋。
从扬州到盛京至少大半月, 宋奾还是打算原路返回,一来他们走的就是官道,二来原先走过一趟, 心里有底。
途径金陵时休整一日,挽翠几人都很高兴。
“二娘,那我们晚上还去东来酒家吃饭吗?”
这事宋奾原先就答应过的,“去,后面一路没什么大城了,说不定还得住野外,这一顿你们就好好吃个够。”
“嘿嘿,二娘最好了。”
晚上用完饭,回到客栈已是夜深,挽翠跟着宋奾进了屋,“二娘,我去让小二给您烧点水洗漱?”
“嗯。”宋奾正拆着发钗。
挽翠很快回来,顺手找出干粮去喂元宝儿。
元宝儿从扬州出发时就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宋奾便道:“放它出来吧。”
挽翠打开笼子,元宝儿一下跑出来,猫毛上黏着个东西,挽翠“咦”一声,“这是什么?”
那东西随着元宝儿的跑动掉在地上,挽翠捡起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个木制的小蜻蜓,小巧玲珑的。
宋奾抱起来找她的猫,“什么?”
挽翠拿了过去,宋奾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卫凌做的,和冉冉手中那个相差无几。
小蜻蜓放在桌子上,元宝儿不断伸着爪子去够。
“这是什么时候带过来的,我怎么没发现。”挽翠疑惑,“该不会是元宝从哪里捡的吧,二娘,我拿去扔了,谁知道这东西干不干净。”
元宝儿已将它扒拉下来,两只爪不断逗弄着,俨然是把它当成了真的蜻蜓。
宋奾说:“元宝儿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吧。”
左右一个物件,算不得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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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走,过了源河明显感觉凉了不少,比起扬州的秋高气爽,源河以北就像是入了深秋,早晚寒气很重。
这日中午,几人在官道边的小茶铺停了下来,略作休息。
眼前是一片宽广的庄稼地,此刻应当是秋收的季节,那庄稼地里确实一茬一茬的麦子,不过却都是东倒西歪,麦秆上未曾结有麦子,只显衰败。
宋奾想起他们来时下的那些雨,虽然后来没了水患,可连绵不断的雨水已是让庄稼颗粒无收。
宋奾叫来店家,“这附近的庄稼都是这个样子?”
店家看一眼田地,摇头道:“都是,没一家幸免,今年怕是不好过了。”
“那,官府有没有做什么赈灾之事?”
“有是有,官府刚开始按着人口发了一点点粮食,只是那又有什么用,过个几天又没了。后来他们在官府门口设了粥铺,可每日一两个时辰就收摊,还不如不设呢,上头哪会管我们底下人的生计。”
“寻常人家有余粮的尚能熬一熬,可那些只靠天吃饭的农户们就惨了。”
店家面容惋惜:“这一两月里,路上总能见到些背井离乡、外出谋生的灾民,他们来我这想讨碗粥喝,可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啊,哪还帮得了别人,唉。”
临近的几人听了,都纷纷叹气。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走来拖着大包小包的一个妇人,与两个四五岁的孩子,皆是衣着朴素。
走近后妇人对店家说:“好心人,能不能给孩子们碗水喝?”
“水有的有的。”店家连忙去倒水。
两个孩子面黄肌瘦、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他们显然是饿得慌了,一双眼睛紧盯着宋奾跟前的馒头看,却又捏着妇人的衣角不敢动。
宋奾于心不忍,让挽翠一人给了一个馒头,妇人接连道谢。
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大馒头三四口进肚。
挽翠又给了三个,连同妇人一起。
她们在旁边桌子坐下,宋奾开口问:“夫人这是要去哪?”
“贵人折煞了。”妇人手里拿着馒头,没动一口,“今年收成不好,家里已是没米下锅,孩子他爹在金陵边上一个小城里打零工,我们去投奔他,找点出路。”
从这儿到金陵少说也要五六日的路程,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其中要经历的苦不言而喻。
宋奾心里顿时涩涩的,说不出的感觉。
她们几日前还在富裕繁华的扬州城、金陵城,那东来酒家里一桌剩不知几多饭菜,而这世上的角落里还有那么多人解决不了温饱。
不走这一遭,哪见得这景象。
也不知比他们先走一步的卫凌有没有碰上亦或听说这些事,他是当朝首辅,撇开个人情怨,她是希望他能真真切切做些什么的。
她又想着,她若是像徐家那样富足,那能做的事情就不是简单给两个馒头了。
而此刻却只能在母子三人离开时塞一点碎银,期盼他们一路顺遂。
店家见了,感叹道:“夫人心善,可救了这一家还有千千万万家,哪救得过来。”
“我既遇见,总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