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挥手,没说再见。
就此别过,何渡觉得自己被刮去了一层外皮,赤裸的切开她的自尊心,痛楚不是一眨眼就能忍过的,连碰到空气都会刺骨的痛。
她所深爱的那个人,曾经知晓她所有的故事,生命中有一段最重要的篇幅是关于他的。而如今,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不!若是陌生人还好些,代表那些过往于正常生活中已经难起波澜。何渡不曾对分离这个决定后悔过,却在每个深夜复习着这份苦楚,对她而言他从来就不是过去式,是现在进行式更是常态的简单式。
何渡支撑着自己走路,打起精神,不要摇摇晃晃的,不管他有没有回头看,自己选的路,抬头挺胸的走下去吧!
双妍芮一直走,走出导演预计的范围之外,但没有喊卡,她也浑然不觉自己在演戏。
她知道要走,脑袋给她最后的指令是这个,但灵魂早已受不了痛楚飘忽出去,飘到校园的每个角落,那是她跟倪瑜度过三年的地方。虽然只有琐碎的片段,双妍芮脑中已经补好了完整的故事,所以感触也是加倍的。
走出了大门口,在喷水池边,双妍芮全身都软了下来,抽搐似的颤抖着,没有哭得声嘶力竭,只是安静的两条热泪未曾停歇。
她以为倪瑜是她主动丢的,丢在无边人海的不知名角落。如今,她知道他就在这里,与她勉强重叠的世界里,而她却再也不能把他捡起来,好好拥在怀中。
导演拿着一台摄影机直接跟了过去,奔跑摇晃的画面更是象徵着她动摇的内心,最后他越靠越近,几乎要把摄影机贴到脸上,终于说:「卡!辛苦了!」他没有办法笑着说画面很好看,只能感性爆发跟着泪腺崩堤。
导演没办法哭尽致,被拉着回去看回放。双妍芮有一段时间可以平復自己,只是什么是自己?她觉得身体里的何渡还在隐隐作痛,而她们正共用着同一个身体。
信仰氏想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却被利林制止了。
「已经喊卡了。」信仰氏于心不忍。
「下一场要接着演。」利林沉沉的说。信仰氏看着他,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导致语气平淡毫无高低起伏。
「可是……」扶一下也没什么吧……
「这是成为演员必经的路程。」利林目光投向那个背着他,瑟缩成小小的女人。
接受这次的生长痛吧!双妍芮,你会成为更好的演员的。
远景、近景、不同机位,双妍芮总算是度过了第一个难关。她几乎是昏厥的倒在信仰氏为她准备的懒骨头上。
之前的戏分都很顺,连狠心分离那段都可以轻松通过,但分离之后的偶遇却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东西。
忍着,那是要忍着累积多年求而不得的心碎,忍着不哭比在男主角面前展示懦弱更加困难。
双妍芮本身的个性应该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格外困难。
好险是过了,但也没了半条命。
哭泣终于停止了,妆发师看准了时机替她修补这惨不忍睹的妆容。这时利林幽幽地飘了过来,这里人走来走去脚步声太多,她根本也没有察觉。
「你……好多了吗?」他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的耳边。
双妍芮睁开肿胀的眼,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枯乾的泪水又平白会聚成了绿洲,大把大把的水资源就要溃堤下来。
妆发师猛然回头,烦躁的已经忘记尊敬和利林的帅气,只是瞪着他,要他赶快滚出双妍芮的视线范围。
利林的嘴里唸着无数个抱歉,然后转身离开。
后遗症好像太严重了。
双妍芮被送回家,也只是瑟缩在最阴暗的角落不开灯。
她知道这样不行,好像不太对,她应该要寻求协助
手机的微光照在她掛满泪水的憔悴脸孔上,她一字一字打着:『前辈,我好像走火入魔了,该怎么办?』
不到一分鐘,利林回应:『接受它。』
『可是我看着你就想流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她回。
『被我帅哭?』
嗯?风格突变,前辈是在逗她玩吗?这句太莫名,她揣测了很久他意图为何,是觉得耍幼稚会有反差萌的效果吗?
『那倒不至于。』双妍芮果断回他。
『所以是为什么?』他没让话题结束。
双妍芮微微一笑,她也不懂为什么这时刻她还会在意前辈终于回超过五个字了,下次该朝着十五个字迈进。
『我感受到何渡对倪瑜爱得多重,伤得多深,夜夜的内疚有多么椎心刺骨。』
『所以是何渡爱倪瑜,还是你爱我?』一瞬间进行到十三个字。
『前辈你说什么?当然是何渡爱倪瑜。』双妍芮快速回復以掩饰她莫名的慌乱。
『你知道不是你就好。』
她可以去尽情感受角色的喜怒哀乐,暂时的沉浸其中也不成问题。只要知道她终究不是角色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