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是何时与平荆候这般熟稔的?”回去的路上,寒梅出声问。
方才她们都识趣的远远站在一旁,不敢上去打扰她,见到一向趾高气扬的公主竟然冲着那位平荆候又说又笑,俩人心中皆暗吃一惊。
明明她们日日都跟在她身边贴身伺候,却不知她何时与未曾见过几面,甚至对她们来说就是个陌生人的侯爷熟悉了起来。
蔺紓却仿若未闻,心里想的全是自己方才与盍邑说话的场景──她刚刚碰了好几次他的手,却没见他躲避,那这是不是说明……
其实他不排斥自己的靠近?
想到这里,她欣喜的吃吃笑了两下。
寒梅见她自顾自的笑起来,与落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于是便又轻声唤了一句:“公主?”
蔺紓“唔”了一声,然后抿着笑看她,佯装恼怒斥道:“净会胡说”。
话里却是隐藏不住的欢乐。
“奴婢才没胡说呢!”寒梅皱眉嘟囔说,语气酸溜溜的:“方才您对那平荆候又说又笑的,倒是比在咱们面前还笑得甜……”
蔺紓听了挑眉,眼角眉梢尽显愉乐,“有吗?”
“有!不信你问落雪……”
落雪被她用手肘戳了戳,笑而不语,不置可否,“公主,您可真厉害,方才竟能追上那只兔子”
别看她小小人儿养尊处优,跑起来却是飞快,倒将平日里手脚灵敏的她们都比了下去。
蔺紓骄傲的轻哼一声,脸上满是自得的神气。
“也不瞧瞧本公主是什么人……”
盍邑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抱着那只野兔回了营帐。
“侯爷,您去哪了?”霍奉见他终于回来,从地上起身,瞧见他怀里的兔子后,有些吃惊:“诶,这,这不是白日里那只兔子吗?”
说罢,又疑惑的看了眼他。
怀里的灰兔发现他是白日里那个对自己不怀好意之人后,“吱”的尖叫一声,将脑袋缩入盍邑的腋窝下。
盍邑捏着它的颈子将它从腋下抽出来,细细打量了眼前身躯肥壮的灰兔几眼。
方才在树林里太黑,便没注意它的样貌,如今在灯火的照耀下才发现它果然是白日里头那只自己命霍奉放生的野兔。
霍奉上前两步捏了捏灰兔的长耳朵,笑说:“侯爷是从哪里将它捡回来的?”
“没捡,自己赖上来的”盍邑如实道,弯腰将灰兔放在地上。
身上的衣袍被它蹭得脏兮兮的,他拧了下眉,抬手拍了拍布满脚印的衣袖,吩咐说:“打几桶水进来”
霍奉提了水进来,盍邑俯身一把拎起灰兔往水桶里扔,灰兔直直砸进水桶里,溅起了一阵水花。
兔子都是在地上长的,哪里下过水,猝然被人丢入陌生的水境,一时间惊慌不已,胡叫着举起四肢往木桶边缘游。
盍邑垂眸看着水桶里不停扑腾的灰兔,眼里有丝丝笑意,过了片刻才挽了袖子蹲下身去将它从水里捞出来。
灰兔被冷得打了几个寒战,猛地抖擞了数下脑袋,他躲避不及,被它甩了一脸脏水。
脸上湿淋淋的,让人有些难受,盍邑一向是个爱干净的人,顿时皱了眉,遂将那只灰兔举远了些。
灰兔察觉到他的不悦,两只宝石般的眼瞳湿漉漉的望着他,长耳朵垂下来呜咽几声,似个犯了错后担心责罚的幼童。
盍邑淡然的抬手抹了把脸,随后又将它放入了水中。
灰兔一经水便剧烈挣扎起来,卯足了劲想往桶外钻,他摁制住它的身子,沉声说了句:“别动”
灰兔登时僵住了身子,仰头看了他几眼,最后不敢再乱动,安分的待在水里。
盍邑哪里懂得伺候这等小玩意,随意替它搓洗了几下,他手下力道不分轻重,差点没将它揉成面团,灰兔被他弄得晕头晕脑,直至被抱出水桶后仍是一脸懵然。
手上的兔子湿答答的不停往下滴水,他起身随手扯了张布巾将它裹住。
将它擦干后,方才脏兮兮的兔子瞬间焕然一新,连身上的皮毛都犹如被刷过了似的。
不知它是饿了还是怎的,一直揪着盍邑的衣裳下摆咬。
盍邑见此,遂吩咐霍奉去找些吃食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霍奉才提了个小菜篮回来。
“去得太晚,厨房里都只剩了些边角料,暂且将就吃吧”他揉了揉灰兔的脑袋。
灰兔倒是不挑食,往篮子里嗅了嗅,便从里头抓出一小根胡萝卜,张嘴咔吱咔吱的啃了起来。
就只有在吃东西时,它才显得机灵些,两只长长的门牙露在外面,显得憨气十足,盍邑盘腿坐在地上,静静看着。
眼前的灰兔逐渐和记忆深处的那只兔子重迭,慢慢的,盍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总是一脸忧愁的女人。
他黯然的垂下眸子,抿了抿唇,再抬眸时眼里的失落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