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空万里,随着宪元帝的一声令下,秋狝正式开始。
周围马蹄声,拉弓声四起彼伏,对比众位满腔热忱且全力以赴的少年们,独自骑着马缓缓穿梭在人群中的盍邑更像是来观战的局外人。
“侯爷,瞧我猎到了什么!”
盍邑闻声侧头,便见一脸兴高采烈的霍奉牵转马头朝他行来,右手上提了只烟灰色的肥硕兔子,长长的兔耳朵被他拎在手里,一双如宝石般清澈透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眸子闪了闪,朝他呜咽几声,似在求救。
霍奉将它抱在怀里重力揉了几下,嗓音里饱含着跃跃欲试的期待:“这么肥,应该能吃好几顿吧……”
盍邑武将出身,平日里杀伐果断,对人尚能毫不留情,何况是动物,可不知为何,眼前弱小无助的兔子却悄然唤醒了他脑海深处里的记忆。
“将它留下”他突然开口。
正计划着该如何将之炖焖煨焗好满足口腹之欲的霍奉闻言一愣,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瞅瞅怀里的肥兔子,眼神诧异不解:“侯爷,为什么要留下?咱们不就是……”
“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盍邑斜睨他一眼,剑眉微拧,“自从进京,你这话倒是多了不少”
其实霍奉想说的是他们不就是来狩猎的吗,他不知一向冷漠武断的人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慈悲。
但听到盍邑后面发的那句话后,他心里登时一激灵,不再出声,只悻悻的回了句:“侯爷恕罪”
由于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霍奉不敢再随意对待,翻身下马将怀里的兔子放在地上。
那兔子看起来有些木讷,被放生后不是立即逃离而是傻愣愣的抬头看了盍邑几眼才转身撒腿跑开。
健硕的灰色身影在林间奔跑,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欢快。
盍邑收回了目光。
为了避免秋狝结束清点猎物时显得寒碜,他还是意思意思猎了几只走兽,全当应付交差了。
“啧,怎的好端端刮起风来了……”林中突然刮起了大风,导致有些人被吹得睁不开眼,啧有烦言。
“前方有猛虎,众人不得再踏近一步!速速返回!”大批侍卫护着几个皇子往回跑,领头之人高声命令道。
此言一出,众人恐慌万状,听到不远处树林里传来的阵阵虎啸声,更是被吓得脸色发白,有几个胆子小些的世家子弟已经甩了缰绳御马往回走。
他们只想争名,不想丢命。
“大家莫要惊慌,有御林军在,必不会轻易让尔等受伤,况且诸位皆身怀武艺,更不应畏惧退缩”人群中的蔺暨悄然出声,神色淡定,仿佛方才第一个遇见猛虎的人不是他
周围眼神恐慌的其他皇子与之对比,立见高低。
大皇子蔺琮见他率先出声,不甘示弱,清了清嗓子,也跟着附和说:“二弟说的对,咱们人多势众,不过区区一大虫,咱们定能将其拿下!”
他这一番话说得信心百倍,慷慨激昂。
然而待他话音方落,便听见有人嗤笑一声。
盍邑掀眸看去,体形纤细优美的棕红宝马上坐着一位高扎马尾的少年,剑眉星目的面容上挂着讽刺的浅笑,满身狂野不羁的气势,见众人朝他看来犹如视若无睹,语气不紧不慢,神情散漫:“大皇子说得好,我等就看殿下的本领了,不过区区一大虫,想来在大皇子眼中也不过如此,是吧?”
被他句句刺中的蔺琮脸色显然有些僵硬,面上逐渐挂不住,他方才只不过是不想落了蔺暨一乘才刻意做此激励,没想到却被人拿来作了筏子还架在火上。
蔺暨见之立马蹙起眉头,斜视身旁的少年一眼,不悦低斥一句:“玄戈,不得无礼!”
魏玄戈挑挑眉,朝蔺琮拱拱手,漫不经心的提高了音量:“殿下恕罪,我这人嘴巴向来没个门把,什么脏的臭的都爱往外倒,殿下您宽容大度,听听过便是”
明明嘴上说着致歉的话,眼睛里却无丝毫敬意。
谁不知他魏玄戈最是浪荡狂妄?但在众人面前,蔺琮不好发作,只能顺着他递上来的台阶,勉强扯了个笑回道:“魏世子还是这样爱说笑”
说罢,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蔺暨一眼,慢悠悠道:“二弟有心了”
蔺暨淡然一笑,利落接过他甩过来的暗刀子──“大哥言重了”
盍邑静静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的暗流,默默不语,视线落在那骑宝马的少年身上
这波谲云诡的皇城里竟也有如斯通身是胆之人。
蔺紓等人原本在营地里嗑瓜子唠家常,突然听侍卫来报:“诸位贵人,前头发现猛虎一只,如今已派人前去制服,情况紧急,以防万一,还请诸位不要在此处逗留,尽快回到营帐里去……”
他话还未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了响彻震天的虎啸声,紧接着便有大批御林军围了过来。
“保护圣驾!!”
脚步声,马蹄声混乱不堪,虎啸声逐渐逼近,众人脚下的地在不断震动,唯恐站不稳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