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济捂着脸的手移开,瞪着万承运,通红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你活该!你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纵炼狱之刑,用在你身上也不为过!我今日既然敢说,就没想着逃过罪责——”
他扯下官袍,解下官帽,朝仇疑青重重叩首:“下官李光济,曾亲身参与户部库银贪污,求责杖刑,依法重判!虽我手上的银子是他们逼我拿的,可拿了就是拿了,今日堂前,我无二话!此等小人行径,我以后再也不会做!我曾经认识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不敢辜负,此后余生,愿以血荐轩辕,不问前程,不问归路!”
雪花四溅的刑板下,重重叩头声里,叶白汀看到了调出来的纸页,那是孟南星曾经的手书,字体写意风流,又柔情万千。
天咫尺,人南北。不信鸳鸯头不白。
作者有话要说: 天咫尺,人南北。不信鸳鸯头不白。——纳兰容若,《天仙子》。
他们连手都没拉过
烛影凝风,杖下血溅,北镇抚司正厅肃冷寂静,只听得到刑杖落在人身上的声音,沉,闷,重,和着受刑人难以克制的痛吟。
看着打的差不多了,受刑人也狂不起来了,仇疑青才缓缓抬了手——
拿着刑杖的锦衣卫瞬间停下。
仇疑青道:“万承运,本使知你在等什么,等着谁,好教你知晓,你等的人不会来,要么,你被打死在这里,无人心怜,无人收尸,要么,你乖乖交待,来日许能有个体面的死法,你可要想好了。 ”
知道……他在等着谁?
万承运不信。
可他艰难的抬头,往仇疑青方向看去时,就见对方大手慢条斯理的拂过案几,上面有一份卷宗,纸张质地很特殊,比别的都华贵,压纹图案很熟悉——来自东厂。
万承运眼瞳骤然收缩。
是啊,今日的北镇抚司,里外三层的锦衣卫,保证正厅里的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出不去,他们出不去,不代表别的东西进不来,锦衣卫是仇疑青的锦衣卫,送给他的消息,自然不会有人敢拦。
他已经被抛弃了……
连东厂都能搜罗查实他的罪名,卖到北镇抚司谋好处了。
“还不想说?”
指挥使的声调变化,别人听不出,申姜不要太懂,当即往下挥手:“继续打!”
“不……不要了……我招……”
万承运先前还撑着一口气,就为赌一个机会,可现在大势已去,别人已经开始落井下石,他不可能跑得了了,还撑什么?这刑杖……太疼了,他也扛不住。
“我都说……”
“很好。”仇疑青抬了抬手,锦衣卫行了个礼,拿着刑杖出去了。
失去了刑杖挟制,万承运连好好跪坐的姿势都保持不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重重喘息,面色青白,哪里还有往日身在高位的凛凛威严?
面对着这一幕,户部几个人都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万承运闭着眼睛,喘匀了气,慢声道:“户部库银案……事关重大,参与者亦有稳秘之处,为防相关人逃逸……想要一网打尽,我劝指挥使,还是摒退他人,不要透露太多为好……”
这话倒是很靠谱。
他不说,仇疑青也准备这么做,早拿起一边的卷宗记录,视线匆匆掠过:“蒋宜青,李光济,林彬,与本案有诸多牵连,另有细节线索未交代,暂押北镇抚司,以待后查;邓华奇,目前证据不足,疑点不够,可暂归家,日后需得配合锦衣卫调查监视,直到本案结束,具折上奏,天子行印——尔等可有异议?”
户部几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当即叩头的叩头,拱手的拱手,由着锦衣卫或押或请,离开了。
仇疑青又看坐在椅子上的几人:“诸位呢?可有疑问?”
大理寺少卿王季敏就笑了:“指挥使奉旨办案,纪律严明,铁证如山,”又看了眼小几后捧茶喝的叶白汀,笑意更深,“麾下小将心细如发,推案讲尸无人出其右,案情明晰至此,下官怎会有疑问?指挥使放心,今日堂中一切,下官会具表上折,如实禀告皇上,关于去年本案的误判一事,大理寺也会做出反省。”
至于谁反省,当然是同他竞争大理寺卿位子的,另一个少卿周仲博了。谁叫周仲博去年和贺一鸣交好,不管过于信任还是昏了头,案子都没好好复核,就直接过了呢?
周仲博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正是竞争上岗的关键时期,一旦被查出去年工作失误,大理寺卿的位置不就是别人的了?更严重一点,不仅升官的位置是别人的,他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他自然不甘心,转向贺一鸣,眉宇间尽是压制威胁之意:“贺大人就没什么想说的?”
就这个案子而言,大家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失去升官的机会,你岂不是更讨不了好?
他眼神一瞥,往案下小几边,叶白汀的位置转了转:“听闻这位叶小先生,乃是贺大人义弟……”就不能求个情?以往的恩恩怨怨不怕什么,大男人能屈能伸,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