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垂首甚是恭谨,蓄了小鬚添了些成熟底蕴,不过在云雨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沉着恭谨,却总用罔若昂向日月繁星那样的眼神望着他。近些年就不这样了,越来越懂隐藏,收敛起那些不该存有的情绪。
「你来了。」云雨只是如常的应着,淡淡的,冰冷的,硬是与刚刚面对那些人的态度相比,还算是软化了不少。
他们齐步入了寝室,寝室不大,简单的配置,四周虽是冰晶凿成的墙壁,却也不冷,这里本就古怪,冰热相存也不化。
男子替云雨脱靴,轻扶他缓缓躺入榻下,分明该是粗手粗脚的高大身版,对着云雨只是伏低,只是轻柔,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手移向云雨的鬼面具,而后熟练地解了下来,于此之中,没有半点触碰到云雨的肌肤,彷彿那就是个神圣无比的神像,碰到了就会把人间烟火沾染上去,褻瀆至极。
解下之后,依旧是那样的容顏。
云雨轻轻闭着眼,没有看向他,于是他总得以贪恋的多看几眼。
依旧是那样的容顏。
这个依旧,是确确实实的依旧。云大师的面容自他会走会跑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那时云大师的面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眉眼之中满是轩昂霸气,既冰冷又不通人情的性格却总引的人臣服于他。
儿时的他,就只当云大师是个必须尊敬的俊哥哥。然而他渐渐长大,成了少年,云大师样貌却是依旧。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从同龄面貌一步步走向壮年,之后或许就是衰老,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必经却永不回头的道路,而云大师却是佇立于半途中的人,冷眼看着世人朝终点奔驰过去。
每次见到云大师的面貌,都不免再感叹几回。
「不看了吗?」云雨平平的说,不似动气,不似戏謔,语气不以为意的宛若一点尘埃飘飘忽忽落在他的肩上,他不在意也不去拂,抖了抖自然就会掉了。
「属下不敢。」意识到云大师就算不睁眼,也知晓他看着脸庞。男子连忙伏低磕了几个响头,他果然是褻瀆了。
「我知道你喜欢看。」云雨青涩的面容没带什么表情,只是直起了身子,看着四周冰晶映着他们两人的身影,他的身影与舒苍却有几分神似,只是不该是这么卑微的模样。
云雨不可觉察的皱了一下眉,下刻淡淡说道:「拿酒来。」
男子依言去了,心中却有异样情绪翻涌着,既是害怕这样的褻瀆坏了分际,又是有一种坦诚的舒畅。原来云大师一直都知道他这样看他,单单是知道这件事就让他感动万分,毕竟那是他无法吐露的心意,也不能承认的。
自小就喜欢看着他,原本还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到老,直到父亲对他说了,他也会老的,终究要有下一代继续侍奉着云大师,于是他娶妻,勉强生了一子,并视那孩子如命。因为将来是要把他一生挚爱交给他儿子来侍奉的。
匆匆取完酒,男子为云大师斟了一杯,他接过就饮尽了,递了过去又斟了一杯。
平日里云大师不太碰酒的,或许今日是朝目标迈向了一大步,所以开心,所以忧愁,所以将酒一点点饮下肚。
既开心又哀愁,虽然难懂,但男子从未想过要弄懂,他要做的,就是静静陪在身边,不论悲喜,不论度过多少岁月依旧如故。
云大师嫌慢了,抓了酒壶就灌,少年面孔被下肚的酒激得晕红,柔和了他眉目间横生的霸气,打散了一贯的从容神态。
看他喝急了,男子忍不住要劝:「云大师,喝酒伤身。」
「你倒是关心起我了。」云雨唇角勾着笑,却毫无笑意。「你知道我死不了。」
对,这关心来得多馀又褻瀆。男子反省着自己,不自觉的姿态越来越低。
「过来。」云雨的声音沉了沉,男子本是跪着双膝斟酒,听言竟是跪着双膝一点点移了过来。
云雨一把抓住了他的下頦骨,醉眼里什么也看不清楚,那轮廓隐约是与舒苍相似的,云雨一把扣着他,拉他到榻上并肩而坐。
仔细看着,良久、良久……
最后只是放了开来,凄美的笑了笑,望着四周映照着他们的身影,又是悵惘的笑了笑。
「或许我们都一样,追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只是我勇敢又不服输,就算拉不了他下凡来,也要自己追上天去。而你懦弱,就算安守分际一辈子,也想要待在我的身边。」云雨仰头,又是把那壶酒饮尽。
知道他是醉了,男子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或颤巍巍地跪下说什么:『属下不敢。』只是这一刻,男子静静地望着他。
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如获至宝般精心收藏着,每个姿态,每个除了冷漠外的表情,他都得小心收好。
男子是懦弱没有错,懦弱的恰到好处,能在那么近的位置,终其一生的看着,这样的懦弱又怎么会是坏事。
在地底没有窗,若是有窗,或许能看见如墨一般幽深的夜幕打亮的点点星空,因为这里不下雨,连云也少飘来几朵,数十年的夜空都是一般模样。
舒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