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就这样白白凋落,水中承载了多少不被人欣赏的绝望懊恼,之亦邢南是水中生成的生灵,与落花相处久了自然能与之感同身受。之亦捧起水面上的落花,露出沛儿从未见过的神情,轻轻言道:「想这花儿被耽误了五十馀年,竟是自己花开花谢无人怜。」
语气都成熟起来,真是吓坏在场的邢南沛儿了。
之亦一向是单纯的不染纤尘,性子又是大而化之,此时却是这样惦记着零落的花儿……
「既然没人,那……那不赏就可惜了。」看到之亦这个神情,沛儿竟无可招架。「我们这就回去让爹娘一起来摆席,桃花共赏,如何?」
不管危险与否,有个神坐镇,胜率总是大了些。情急之下,沛儿也无暇去管当初来的目的为何了,只知道现在的之亦,可能怎么劝也劝不住的。
只是邢南没发现沛儿这奇招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着目所及处,的确无人,既然无人,那花不赏白不赏,也算不负桃花热烈盛情。
「赏花是好,可桃枝茂密,指不定能藏人。我们就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无人之后就叫河神大人跟娘亲一道来赏。毕竟常人见到我们,应该会惊骇不已吧!」邢南揉了揉他那金白色的头发。
糟糕,这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来不及阻止,之亦一马当先游上岸去。
「沛儿,我跟之亦先去探勘一会,你在水中等一下。」邢南好些,还知道要回头交代一下,可也不等沛儿回应,一股脑的就跟着之亦游上岸了。
桃花林说来也不大,一眼望去可以看穿的,就是桃枝茂密许多,但从水中往地面上看去枝干不算太多,之亦邢南的两双鞋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一阵风来,猛的起雾了。
沛儿神色剧变,不对劲!果然不对劲!仁鑫村不降雨是终年乾燥,没来由突然起雾,这之中必有圈套。
可是那目标该是谁呢?谁又会想到她会取捡未烧全的信笺来看……
她着急地盯着之亦邢南两隻脚,掩没在浓浓雾气之中,朦朦胧胧的宛如仙境,只是身在仙境之中,唯恐是重重杀机。
说不定也没这么糟。沛儿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就是这村中的其他精怪也想赏个桃花,却怕被常人所见,于是朦朦胧胧招了雾当遮挡……
不行!完全说服不了自己。
之亦邢南跟覡或契安寧都无冤无仇,没道理目标会是他们。如果目标是他们的话,他们又要怎么预料到今日他们会在水下偷看呢?
而且如果真的是契安寧来了,以她性格,赌场都闯了,也从未隐藏自己法力高强的身分,没道理她来赴个宴必须遮遮挡挡的。
沛儿归结出了结论,大概就是覡让桃花林復甦只为宴饗契安寧,但却不知为何取消了,其他的精怪也欲赏桃花盛景,于是招来了浓雾。
稳住心神,她相信之亦邢南很快就会回来的,既然没结怨又不是谁的目标,没理由要对两个水精灵下手。
然而,等待的时刻特别漫长。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之亦邢南真的去了太久。沛儿终究是不安的,现在她有两个选项,一个回去搬救兵,第二个,说不是之亦邢南遇到什么新鲜事就被迷住了,赌场之事就是一例,忘记时辰也是十分可能的。
沛儿一边犹豫着,身子却缓缓的靠岸,赫然见离岸最近的桃花树梢上,掛有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钥鱼?
虽然没有近看,但造型花俏,很有可能就是不久前所见,锦葵的钥鱼。
这下可好说明了,锦葵偕着奚夫人偷偷幽会,怎能让人瞧见呢?自然是遮遮掩掩了。之亦邢南上次的精髓都没瞧见,现在肯定是在观赏些什么画面看得入神了吧?
锦葵说到底也是河神爹爹的好酒友,就算被发现什么的,也不会有什么大反应吧?更何况他这緋闻在之亦邢南面前本就没有隐藏……
放了心松了口气,沛儿拍拍衣裳走上岸,往桃花林打算抓之亦邢南回去。
可越走,沛儿越觉得自己漏了些什么。
打从一开始就漏了些什么。
她边走,却无心欣赏落英繽纷,只一心回想起在赌场见到汾璱慷和契安寧的那些片段。
契安寧说分明覡了解她,知道她读不出,却还是送她信笺一封。
若不单纯是为了羞辱,那么覡知道契安寧读不出,也知道送信的汾璱慷读不出,那……那信是给谁看的呢?
沛儿心猛然一跳,果然漏掉了最重要的细节。
假如覡知道那信最终会交到沛儿手上,那目标肯定就是她了。
只是没想到契安寧恼羞成怒,将信纸给焚毁了……
不不!不!仔细回想,覡恐怕是连这点都想到了。
那信纸为什么偏偏是重要的『四月初五桃花醉』没有被焚毁?她当时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留心,仔细想想,那几个字的纸质特别诡异、特别厚实,可能有抗火烧的材质……
已经太迟,沛儿走入深处,周身已被浓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