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张是在五道口照的,你看,后边是圣诞节的海报~”
“这个是我和知远去跳舞的时候照的,我不是给你看过了吗…这一张这一张,这是他们后边又修出来的,妈,你看知远是不是最帅的~”
方知远从浴室里出来,难得看见姐姐和母亲如此热络,彷佛高中时他见识到的母女之间的冷淡隔阂全然消失不见。他不知道是距离让亲情变得可贵还是姐姐的好情绪带动她朝着更开朗的状态发展,总之,家庭里难见的欢快氛围也感染了他,让他摆脱掉了刚才姐姐的质问带来的胡思乱想。
十分钟之前姐姐突兀地问他是不是性冷淡,他按着浴室门把的手迟迟用不上力,只听见姐姐继续追问他为什么对她的身体没有欲望,为什么不像其他的男生一样每天都想着性啊爱啊这些事,为什么每次出去都不肯开房。
他被这些问题搅得发懵,但还是意识到姐姐误会了他刚才的话,于是匆忙握住她的手,真心实意地说因为她是姐姐,所以他不能像对待普通女孩一样对待她,他当然想和她亲密,他可是像爱女神一样爱着她。最后,他用一个情意绵绵的吻才哄好她。
可是真的完全是这样吗,当他在浴室里冲洗身体的时候也在自我反思。他真的不愿意和姐姐一起去酒店,就像是普通的情侣那样,他总觉得那是有些折辱的。他觉得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有些害怕和姐姐的情事,他惧怕自己激情过后的忧沉情绪,更怕激烈性事中姐姐表现出的那种受辱受难的倾向。所有的这些顾虑加起来,让那种肉身相融,合而为一的灭顶体验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当然他还有更现实的事要考虑,姐弟两人订酒店要订什么样的房间啊,环境好不好啊,干不干净啊,怎么和室友解释啊,他该怎么负担星级酒店的费用啊……他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中,纵使和姐姐的关系有多么不真实和虚浮,他也还是要负责的啊。
“妈”,他招呼了一声母亲,也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姐姐和母亲用照片复盘离家的这一学期的生活。
“本来这不打扮就比别人家的小孩漂亮,你们这一打扮就跟我在电视里看的明星一样!”
“哎呦,这身衣服好看,不少花钱吧。悠悠当时说想去参加舞会,我给你俩一人多打了八百块钱,够没够用?”
“够了,妈,本来你不用多打钱生活费也够的。”
其实是不够的,方知远想起和姐姐去试礼服裙的时候。本来那样的店铺他是断然不会进去的,他没那样的底气。
初中时在立华学校念书的那三年正值他最为敏感脆弱的青春期,尽管从不参与,他还是习惯默默地听着同学们的讨论攀比。他有时候甚至会默默估价,这个同学的鞋子的价格比母亲一个月的工资还高,这个同学的腕表抵得上家里半年的房贷支出,乃至每次放假坐上母亲的那辆毫不起眼的大众时,他望着车窗外,看见的一辆辆进口车比自家小区楼盘里最贵的房型还贵。
他从来不说这些事,他的老师们足够平等对待他,同学们大部分为人慷慨宽容,但他还是有种无法言说的自卑感——尽管他是全年级数百名学生中仅有的十五位全免奖学金获得者之一,而且每年的成绩足够达到奖学金持续发放的条件——他还是微妙地觉得自己不属于这所贵族学校。
他那时就知道了,尽管父母工作勤勤恳恳,消费精打细算,他们的家庭仍然是底层——上了高中之后他愿意把这个划分修正为中层偏下,立华学生家庭的普遍富裕让他有了错误的认知——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但仍不免为之所困。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心底里这种隐隐的不自信多多少少地影响到了他,就像他第一次踏足机场大厅时的迷茫与恐慌、参与优秀营员面试时的逃避感以及面对这种闪亮橱窗的不安。
可是姐姐不一样,她向来是恃靓行凶的那种性格。尽管高中时她特立独行地不打扮修饰,但也会刻意地选择素色作为自己的风格,他知道她从来都是自信的,既不会因为可能的结果患得患失,也不会自觉窘迫而放弃机会。
所以当他们进入那家他理解的奢侈店铺时,经验丰富的导购一眼就明白了他绝不是目标用户,也就省去了“您女朋友穿这件好看……”的客套,而专心地服务姐姐去了。
他在那里看着姐姐试各类礼服,优雅挺拔的身姿和清丽精致的面容让她能够完美驾驭各种风格,在千金小姐、都市丽人和种种他说不出的类型间切换。他挑不出哪件更好,只不断地说好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简直就是富家女和凤凰男的标准样板。
直到姐姐换上了一袭绿裙,似翡翠青潭一般的料子质感极佳,在闪耀的射灯下随着她的轻微扭身不断流动,彷佛幽绿的湖面下暗藏的游龙,只轻轻搅尾就使得水波漾漾。细致勾裁的腰身内收,衬得她娇小的胸乳也颇为傲人。
他恍惚记起《乱世佳人》中费雯丽穿的那件绿绸窗帘改成的裙子和《赎罪》里凯拉·奈特利身着的那件吊带绿丝缎裙,觉得姐姐身上这件虽质料不比,但惊艳不输。
可是这件就算他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