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再想想,先退朝吧。”
帝王面上不显,内心却是十万分恼火。
于是,等到胤礽午后来养心殿练字的时候,就只看见阿玛立在御案前,写了上百张一模一样的大字。
小太子好奇得很,踮起脚尖凑过去,辨认道:“风闻言事,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呜——
他明明认识每一个字,但凑在一起完全不懂了!
看着儿子抱头懵懵然的样子,康熙哼笑一声:“想知道这话何意吗?”
胤礽使劲儿点点头。
“风闻言事,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一种进言制度。其实就是要官员们拿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互相弹劾,意在监督百官。因此,直言弹劾的人即便错了,也不必负责任,而听到的人也可以警醒自身。”
胤礽眨巴着眼,震惊极了:“上回,我还看到宜娘娘为芝麻大的事儿状告郭络罗贵人呢,吵得可凶了,额娘都头疼。那以后,阿玛的朝堂岂不是也要变成后宫一样热闹啦?”
康熙嗤笑一声。
可不是嘛,这若是搞起党争来,每日乾清门前都得吵成菜市场。届时他就不是御门听政了,得叫御门看戏。
康熙最是厌恶这一套。
前明末年,科道言官参与党争,便是借此闹得满朝乌烟瘴气。太皇太后亦是如此想,才会有他当年一登基,便要四大辅臣明诏,延续世祖爷禁令,不得有风闻言事之举。
可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康熙又想知道,明珠或是索额图,到底想搞些什么鬼。
他打算将计就计。
帝王爱怜地看向嫡子,深知此番党争背后,实则剑指“立嫡立长”之争。
他若答应重启风闻言事,保成多半会被牵连进去。
许是康熙的表情太过凝重,胤礽担心的不行,便顺着御座爬上去,伸出两只小肉手,给他阿玛抚平了眉心的“川”字纹。
“阿玛别怕,保成会像陪着额娘一样,也陪着你的。”
康熙哭笑不得,却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问:“若阿玛要借你做鱼饵,寻出朝中的坏大臣,保成会不会怨怪阿玛?”
胤礽还从来没当过这样新奇的差事,歪头想了片刻,便道:“阿玛会保护我的,对吗?”
“那是自然。”
“那保成一点都不怕。”
似乎怕康熙不信,他又信誓旦旦补了句:“没有比宜娘娘发火更可怕的人啦!”
康熙忍不住弯唇,揉了揉胤礽的小脑壳。
十月,朝中重启风闻言事。
康熙没将话说死,只囫囵答应着试行看看效果。
胤礽一开始还谨慎行事了几日,后来发现分毫不受影响,便又放松下来,每日去尚书房专心读书。
这日值讲的是内阁学士王掞。
他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善工诗书,长于鉴赏,因而被康熙拎过来给皇子们做声律启蒙,诗书品鉴。若能叫几个小的像模像样做出一首诗来,那便更好不过。
今儿个大阿哥破天荒的得了王掞的夸赞。
他于诗书一向不通,难得越过一次胤礽去,不免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胤礽倒是一点不嫉妒,还十分真诚地建议:“听说大哥的外祖索尔和近日有喜事,正好可以将此诗献上去。”
然后,胤禔就不管不顾冲上来,打了胤礽一拳。
自从那只橘白小猫死了,胤礽早就对大哥敬而远之。今日不过是碍着同窗客套一句,怎么冲上来就要打他!
小太子气愤极了,便也毫不留情,专挑明面上对胤禔下起重手来。
两个阿哥扭打成一团,很快又被闻声进来的纳兰容若拉开。
王掞品行高洁,不愿一言定对错,便要大阿哥说出打人的缘由来。
胤禔梗着头,瞪一眼胤礽:“不过是索尔和的爱妾一举得男,二弟竟要我献诗上去,岂不是故意羞辱我!”
胤礽顶着额角的一片青,纳闷极了:“怎么就是羞辱了。大哥不也是妾生的吗?”
胤禔登时又要上来打他。
胤礽躲在纳兰容若身后,探出个脑袋:“再说了,索尔和一把年纪,还能给大哥生个小叔叔,确实是喜事呀。听说府上要大摆流水宴十日呢!”
纳兰侍卫终于忍不住回头,低声道:“太子爷可真是个会拱火的。”
胤礽一脸无辜眨眨眼,全当纳兰容若是在夸赞他了。
王掞授课途中出了这样的事儿,深感皇家兄弟关系不睦,又觉着大阿哥的性子着实左了些,便请纳兰侍卫作陪,一道去养心殿请罪。
两个小的乖乖跟在后头,不时互瞪一眼。
尚书房距离养心殿很近,约莫一刻钟也便到了。但他们来的不是时候,皇上在里头正有要事相商。
梁九功才要劝着几人回去,康熙的声音从明间内传来:“叫他们进来。”
听这语气,可不太高兴。
胤礽缩了缩脖子,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