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所以他只是牵起嘴角,视线颤颤巍巍的往上飘。
「我来吧。」
她不知道这三个字,他昨晚在镜子前面练了多久。
只为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半点零星的怯意。
程幼薇愣了愣,双眼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移。
啊,他要替她扛这袋摄影器材啊?
「有点重喔。」她瞇了瞇眼。
莫熠遥吞了口口水,「没事,给我吧。」
见他没有退缩的意思,程幼薇也不逞强了,将肩上的重责大任卸下,交给他。
莫熠遥将袋子扛上肩,掂了掂重量,在心里皱了下眉。
这不叫有点重,是真的很重。
而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意外,他闪过脑海的第一个想法,不是他肩上背了一堆相机,而是幸好他替她扛了这个袋子。
又一次,他有几秒鐘的时间几乎完全忘掉了这十六年来狠狠扎根的对相机的恐惧。
不过真正的考验显然还在后头。
抵达会场,一排排的摄影机和相机、脚架和打光板,才是彻底的让莫熠遥不寒而慄。
当他拖着沉沉的步伐跟着程幼薇躋身会场中央,他在眾多摄像机前面不折不扣的打了个寒颤。
「这位子好像不太好……」程幼薇显然是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嘴里叨叨唸着对场地的评估,几分鐘后拉着他往另一头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莫熠遥恍惚之间就这么被她连拖带拉的移动了几步,直到不远处,一个人架着赤裸裸的相机,相机的眼睛直直的往他的方向勾来,他忍无可忍了。
「我先去买两瓶水。」他丢下这句话,将袋子松开,塞到她怀里。
然后落荒而逃。
那个地方,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站在原地的程幼薇还没摸清楚状况,只是愣愣抱着那袋器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的望向他仓皇而逃的背影。
他没事吧?
那是她第一个想法。
要不不佔位子了,先去看看他?
那是她第二个想法。
最后,她还是没有追上去,因为有会场的工作人员前来找她攀谈,大抵是问她找到位子没有、需不需要帮助之类的话。
后来,她顺利的找到了一个好位子,传了封讯息给莫熠遥。
|我在会场入口左转,左数第四个位子。|
想了想,她觉得她交代得还是不够清楚,索性直接自拍了一张传给他。
相机都架设完成之后,她抬手瞥了眼錶,又拿起手机输了几个字。
|会场前面交通比较乱,车很多,你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摄影节的活动内容相对自由,可以展示作品,或者直接在现场取景拍摄,甚至当场接案、洽谈合作事宜,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来自国内外各个角落的摄影师交流。
程幼薇没打算接案或谈合作,只是摆了几幅自己的作品在摊位前,放眼看着会场上其他的摄影师进行拍摄作业。
在摄影这个博大精深的领域里,程幼薇自认不足,也接受这份渺小。
能徜徉于此,已是她莫大荣幸。
几分鐘后,有几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抱着相机经过,注意到了她的作品,亮起眼睛和她滔滔不绝的聊了起来。
提及摄影,程幼薇心下一喜,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莫熠遥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刚才绕过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便利商店,他买了两瓶水在店里坐着,先是灌了将近半瓶的水,像要洗刷掉一些什么,然后就是呆呆的坐在窗边,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脑子根本转不了了。
直到讯息提示音在口袋里短促的响了一声,他迟了半秒才掏出手机查看。
是程幼薇传来的讯息,叫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莫熠遥使劲动着僵住了的脑子想了一遭,想他该回去吗?想他是不是要放弃了?
然后他的手机跳出了一则通知,是相簿三不五时会替他整理的相片回顾,每次都会来通知他去瀏览。
偏偏他手机里的相片少得寒酸,用十隻手指头和脚趾头来数肯定数得完,所以莫熠遥总觉得这个功能之于他,目的似乎不在于提醒他多翻相簿,而是暗示他多拍照。
他反射动作点了进去。
一张照片滑进眼底,掀起了他眸中藏起的几丝黯淡和悲伤。
是那天的大合照。
有她,却没有他。
莫熠遥果断的滑掉照片。可指尖滑开照片的一瞬间,他却有些哽咽了。
还是好想好想在她身边,好想好想在有她在的照片里面。
他抄起桌上的两瓶水,直直的走出便利商店,没有回头。
你问他害怕吗?怕,当然怕。
但如果他这一辈子一定要勇敢一次,他会义无反顾的选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