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人逐渐凉去的体温、残酷讽刺的真相、柳尚仪决绝撞墙的画面又开始充斥着她的脑海,冲击着她,吞噬着她。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仿佛汇成一个快速拨动的算盘,噼啪不停,算来算去。
忽地,火苗猛地一缩,光亮登时灭掉,熄作一缕轻烟,消散不见。
离了烛光的映照,她的整张脸笼在淡淡的暗影里,晦暗不明。
“不好。”
她吐出这两个字。
朱祁镇怔住。
她缓缓跪下双膝,垂下双眸。
“万岁恕罪。”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
“你不喜欢?”
绿竹抬起头来,漆黑如墨的瞳孔,宛如映在深潭里的星辰,看不真切。
“成为万岁的妃嫔固然贵不可言,但绿竹不喜欢在女人堆里争男人,与其拈酸吃醋勾心斗角,绿竹倒宁愿孑然一身,平平淡淡渡过这一生。”
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哦了一声,那一声飘落在空气中,化作无尽的怅然蔓延开来。
他侧过身来,轻轻扶住桌角,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心乱如麻,思绪转来转去。
最后,他释然一笑:
“也是。你若想成为人上人,之前又何必遮掩容貌?”
他伸出双手,将她轻轻扶起。
“起来说话。”
绿竹起身,垂首而立。
朱祁镇温声道:“别怕,你不捧高不踩低,正直高雅,傲骨不卑,这种品质我很珍视,绝不会因此怪罪于你。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于你,只是你的救命之恩——让我想想,该赐你些什么好。”
“赏赐倒不必。”绿竹道,“绿竹另有一事,想请万岁成全。”
“何事?”
“还望万岁放青萝出宫,让她做个普通的老百姓。”
他静了片刻,道:“你的月人姐姐已经去了,我怕若放她出去,你在宫里会更加孤单。还是让她留下陪你吧,万事也好有个照应。不然,我如何放得下心?”
她微一思量,知他是不肯放了,多言无益,便道:
“万岁若真念奴婢的好,还请不要再向人提及此事,也勿在人前亲近于奴婢,奴婢不想横生枝节,您只当我是个毫不相关的小宫女吧。”
他无法再拒绝,闷闷的应了声:
“好。”
“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
绿竹向他盈盈行了一礼,迫不及待的往门口退去。
在她即将踏出门槛时,他急声唤:
“绿竹。”
她回首。
他从暗影里步出,向她走近了两步,温和的面容里暗含着一丝希望。
“如果你哪天想通了,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是。”
她只简单的应了一声,无视他不舍的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
昏迷的青萝,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
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紫禁城,朝她宫门大开。
它那摄人心魄的美,吸引着她一步步走了进去,经过一道道门,慢慢地向最中心的繁华所在而去。
不断的有女子从其他宫门进入,和她一样,都是被吸引到这里。
然后她遇到了绿竹和月人,三人在巍峨壮观的殿宇楼阁间流连玩耍,欢声笑语不断。
忽然间,天色乍变,电闪雷鸣,整座紫禁城陡然变成一座巨大的牢笼,将她们困在其中!
而那些朱红宫门,则化作一个个锋利的大型铡刀,向她们斩来!
众女子惊惧躲散,青萝、绿竹、月人拼命的往外奔,可是月人却不幸跌倒。在那一刻,铡刀追上了她,落刀的一霎,月人冲她们大喊:
“快逃!”
砰!红色的血液如潮水般覆盖而来。
“月人姐姐!”
青萝惊醒,腾地从床上坐起,额间冷汗淋漓。
守在床边的绿竹伸出手来,轻抚她的额间:“你终于醒了。”
“绿竹。”青萝那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悲伤,怔怔地问:“我们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逃出去……
想起月人的死,凉意又自绿竹心底升起,将她包围,冰得她难受。
她张了张口,选择将真相咽了下去。
痛苦,只她一人承受就好。
免得青萝知晓,徒增一个人痛苦不说,还会招致隐患。
“对不起,我求他了,他不愿放。”她低声道。
“他召见你了?”青萝问。
“嗯,他想封我为选侍,我婉拒了,好在他没有勉强。”
“那就好。”青萝微微松了口气,“绝对不能当皇帝的女人,正当壮年又如何?还不是说没就没?皇权斗争太复杂了,根本不是咱们能预料的,他们在上面斗法,却用底下人的血祭刀,这是什么道理?”
“嗯。”绿竹轻轻点点头,眼前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