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形容或许更贴切。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脚踏尸骨的恶鬼。
但刘静瑜知道,这是一只破碎的虚张声势的恶鬼。
对于他主动提出要和她在校外见面的事,她既感到意外,更感到欣喜。
十分的欣喜在收到他发来的酒店房间号以后缩水成五分。
他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又幸福又孤独,又伟大又卑怜。
做完以后,方启文甚至没有给她一个拥抱。
刘静瑜看着他的背影,她其实很想问他,这样你心里有好受一点吗?
是不是只要有人比他更可怜,他心里的痛楚就可以少一些。
很久以后方启文问过她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从来不会对他发脾气,也从来不会跟他对着干。有委屈不说,有意见也不会提。
他问这话的时候有片刻的失神。
刘静瑜知道,方启文中了一个叫顾笑的魔咒,他总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总以为自己不再在意以前的事情。
他骗谁都行,独独骗不了她。
她怎么会不委屈呢,顾笑才陪他多久,她又陪了他多久,怎么到头来得不到的始终还是最好的呢。
她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脾气,但顾笑越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偏偏不要是那样的性子。她爱闹脾气爱生气,她偏要乖巧懂事加听话。她刁蛮任性,她偏要温柔体贴。
更重要的,难道不是顾笑有对他娇纵的底气么,她可以像顾笑一样欺负他,跟他撂狠话,然后呢?
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自己,再也不理她么?她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她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又自己给自己搭建起一个舞台,演着一场没有观众的戏。
自此以后,刘静瑜和方启文一直维持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常常是他一个短信,她就要随叫随到,或者是他一个眼神,她就要胆战心惊地跑到学校的天台,杂物房,或者小树林。
但最常去的,是图书馆。
方启文不知道怎么知道图书馆那间小会议室,常常会在闭馆前一个小时坐在里面等着她。
可令她不解的是,他在那里一直用那两个姿势,有时候即便她想要换一种,他也不愿意配合。
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深夜里,她半夜醒来,又一次找不到他的踪影,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出来寻他。
一直走到书房的时候她听到一阵男人粗喘的声音。
方启文对着手里的几张照片在打飞机,结束后把东西锁在保险柜里。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以窥破这个秘密。
刘静瑜瘫坐在地,对着那几张照片又哭又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去那个小会议室,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来来回回都在用那两个姿势。
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明白,方启文这辈子已经不会爱别人了。
他的痛苦,他的可怜,他的心碎……只有顾笑可以治愈,除了她,他谁也不想要。
这是方启文其中一个秘密。
其实她还知道别的。
顾笑高考结束后去了北方读大学。
方启文填志愿的时候她看过一眼,杂七杂八的专业,只有一个共同点,也在那座城市里。
即使顾笑那样对他,他心里念着的,也还是只有她。
她记得毕业典礼结束的那一天,她去找他。
“方启文,以后你还会找我吗?”
她多傻啊,一点也不肯死心。
他看着她,第一次说那叁个字。
“静瑜,对不起。”
刘静瑜眨眨眼睛控制着眼眶里的泪水:“没关系。”
可是……
“如果我来找你,你会见我吗?”
方启文摸摸她的头发:“那里很冷。”
他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不止是顾笑一个人怕冷,她也怕,可她更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他。
方启文的大学生涯仅仅持续了一个学期,他也许去找过顾笑,也许没有。
他看上去像是死心了的样子,又像是在朝着某个方向努力着。
刘静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猜测,那个方向,也许和顾笑是有关系的。
一次酒醉后的晚上,方启文第一次向她吐露心声,证实了她的猜测。
他一次次跑到顾笑在的学校,跟她按照同一份课程表进同一间教室,希冀着有一天顾笑回过头可以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他。
那是一堂外语课,外籍教师浪漫多情,向学生分享了自己和太太相知相遇的罗曼史。
他同样很关心学生的感情经历。
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便是顾笑。
很多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掺杂着一些爱慕的眼神。
顾笑有些害羞,她用英文一点点描述着自己的恋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