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木木,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一定要和我纠结酒的译名?难道不应该说点别的或者做点别的?”
回忆悄然而止,她把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酒入喉,多层次的果香再一次勾起她对旧时光的记忆:月牙儿弯弯的仲夏夜,充满花香气息的林荫小道,结伴成双的影子,轻盈的心情……
过去种种,都是那么美好。
酒精使得大脑皮层放松,思绪也渐渐发散。当林霂结束无边无际的遐思回到现实,时间已经蹉跎了许久,惟有耳机里的音乐在一遍遍单曲循环。
长时间的发呆导致脖子僵硬。林霂摘下耳机,活动头部肩颈,一偏脸,瞧见萧淮目不转睛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旁边的桌板上还搁着几份文件。
作为医生,她非常熟悉各种奇奇怪怪的临床波谱图,乍看见电脑屏幕里起伏的蜡烛图,难捺好奇多瞄了几眼,不凑巧,萧淮抬头,目光和她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他的神色有点意外,仿佛逮了个现行。
她很想别开脸,但是如此一来间接证明她在背地里偷窥他,不禁犹豫了。
四目对望,林霂败下阵来。
她不喜欢长时间的眼神接触,本能地并拢双膝,身体往后缩。
萧淮合上电脑,在文件的末页签字,递给美智子。整个过程他用的都是左手,动作从容老道。
他转过来,“林霂,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现在在休假,不想谈论洋房的事情,况且我也不会改变心意。”林霂开门见山地拒绝。
其实在飞机上一看见他,她就预感到他肯定会和她谈论上回被中断的话题。
萧淮却说:“与洋房无关。我近来工作繁忙,无法与你取得联系。既然在飞机上遇见,我想和你聊会儿,让你多了解我的祖父。”
“外婆早已去世,不论我是否了解你的祖父,都没有什么意义。”
话说到这份上,气氛俨然冷场。
萧淮静静地看着林霂,过了片刻,那双本无波动的眼眸多了几分深沉:“我敬佩苏女士对感情的忠贞和执著,同时我认为她用一辈子光阴等待的未必是我的祖父,可能是一句音信,又可能是一个原因。毕竟在上世纪30年代,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负心事,大多数的人都在颠沛流离。”
林霂意识到自己想问题过于片面,默默地端正了坐姿。
萧淮见她的态度有所缓和,岔开一下:“我看见你晚餐几乎什么都没吃,是不是又生病了?”
这个话题缓解了她内心的尴尬,“不是,我出发前在家里吃了许多零食,不觉得饿。”
她回想起被空勤收走的餐盘里的熏肉香肠和牛排烧鹅,多讲了句:“好可惜,我只喝了点酒,其它什么都没吃。”
“我看见了,你喜欢rieslg。”
他居然连这都注意到了。林霂有些意外,于是请教道:“萧先生,rieslg为什么翻译成雷司令?这名字听起来冷冰冰,又有点傻傻的。”
面对这个略钻牛角尖的问题,萧淮顿了一两秒,倾身靠过来。
身体距离的减少导致心理距离的扩大,林霂感到不自在,然而是她主动发问,只能勉为其难忍住往后退的念头。
他一开口,低低沉沉的嗓音拂落在她的耳畔,“我以为,无论是德意志国家抑或是日耳曼民族,给人的印象总是冷淡刻板,木讷呆滞。”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林霂的意料,她等他说下去。
“我看过祖父的日记,他刚到德国时也经常被德国人的木讷呆滞所震惊。某天他去商店买东西,商品的价格是七十五芬尼,他付了一马克,店员居然拿出很多枚五芬尼,摆一枚五芬尼,说一声八十,再摆一枚,说一声八十五。”
林霂的眼睛睁圆了些:“难不成店员打算摆到一马克,才知道要找二十五芬尼?”
“对,就是这样。”
林霂想了德国店员笨手笨脚摆弄芬尼的模样,无语地摇摇头,一转脸,发现萧淮在看着她。
他好像是在笑,嘴唇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清澈明亮的眼眸噙着几许温柔,让旁人感到亲近。
此刻的心态有点微妙,她对他的感觉少了一些生疏与防备,和他交流时也不再过分地拘谨自己。
“萧先生,你的祖父叫什么名字?”
“萧承翰。”
“哪一年出生?”
“1919。”
“真巧,外婆也是1919年出生。我们的长辈订婚时都只有17岁。”
林霂与萧淮渐渐聊开来。接下去的谈话内容涉及家族隐私,萧淮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把祖父的生平事迹粗略地写在记事本。
林霂看见了一段被时光尘封的故事。
萧承翰跟随父母抵达德国之后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观摩冬奥会,反而听信谣言,前往瑞士躲避战乱。没过多久,父亲萧正甫去世,整个欧洲几乎被德军占领,中国亦陷入对日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