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无所谓的人,不会去计较人家说什么。那些总是揭人伤疤的家伙,在我看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需要靠比较去得到更多的关注。”
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苦难就是苦难。
磨炼意志,只是因为苦难无法避开。
想到这,陈尘手上握笔的力道猛地加重,嘴上却还硬挺着,“所以,你跟我,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人。”
言下之意:不用多了解我。
菇朵脸上的表情渐渐沉下来,她抬起眼皮伸手就要去够陈尘手里的笔,陈尘闭上眼还没来得及制止就听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菇朵!你爸找你!”
吓得菇朵一不留神打翻了自己桌上的水杯,眼看杯子要往陈尘方向倒下,她连忙用双手抓住,壶身倾倒,开水一股脑喷洒出来。
倒吸口凉气,菇朵捂着自己火辣辣的手背。
“别动!”
陈尘皱紧眉头,急忙掏出纸巾,拉着菇朵的手查看,手臂外沿那块被热水烫红了一大片。
班委跑过来的时候,陈尘已经小心擦拭掉多余的热水,他抬起眼皮,眉头始终紧皱不松,对着隐隐不安的丁文涛解释道:“我先带她去校医那上药,下节课老师问起来麻烦帮我们俩请个假。”
丁文涛看着在众人面前咬唇忍耐的女孩,涨红了脸,明眸眼眶也容不下豆大的泪珠,最后重重砸下来。
“丁文涛,麻烦你了。”
这是陈尘第一次喊出班上同学的名字。
陈尘领着菇朵走出教学楼,现在是临近上课的点,确定了附近没有别的学生,他垂下他有,看着身旁默默跟着他低头走路的人。
“痛就哭出来。”
菇朵摇摇头,声音里是明显强忍的哽咽。
陈尘开始莫名的烦躁,她现在这副样子跟当年被家暴还要默默忍受的那个女人一样!
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火大,步伐也变得越来越快。
菇朵本就走得慢,看到陈尘突然加快了步伐,她不得不一路小跑起来,后来眼看要追不上了,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不由得伸过去抓着陈尘的衣摆。
“能不能,走慢点儿。我跟不上。”
“腿短还有理了。”
尽管嘴上不好听,可陈尘的脚步却很明显地开始缓下来。索性弯下身子,一字一句:
“上来,你烫伤了,不能等。”
他一瞬间有些眼花,在菇朵拉着自己衣摆的时候竟然像是被人锤了脑门。破天荒再次垂眼看她,短发齐肩,脸上一股子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明明个子又矮又小,也不爱学习,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怎么成为万众瞩目的白天鹅。
可事实是,眼前这女孩,越看越顺眼。
不由得,睨了眼,再多看一眼。
校医务室内,充斥着不被学生喜欢的消毒水味和浓烈的艾草熏香。
年过半百的校医穿着白大褂坐在开门就能看到的木质长条书桌前,脖颈上挂着有些岁月痕迹的听诊器。
陈尘领着菇朵进去的时候,校医整个人窝在沙发椅上眯着眼睛听京剧。
收音机里吱吱呀呀,一声声响起宛转的戏腔。
里头唱的正是《霸王别姬》: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绕过长桌前随意摆放的一条四方矮凳,陈尘两指微曲,轻叩在桌面,“老师,她被开水烫了麻烦您帮忙看一下。”
在他的认知里,在学校的长辈一律都可以唤作老师。
医务室里灯色昏黄,些微能听到外面操场上同学们打球跑步的声音,除了学业,没有什么能压制住体内躁动分子的窜动。
什么都不行。
陈尘俯下身的时候菇朵正抬头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结了蜘蛛网的白炽灯,钨丝细细发着微弱的灯光和热度。
就好像陈尘俯首那瞬间,他整个人外沿都被镀了层未知的吸引力。
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这种感觉,即便是放在几年后,几十年后,都未曾改变。
菇朵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盯着自己被包裹严实的左手,身旁的陈尘认真听着校医的嘱咐。
不能碰水、需要忌口、定期换药。
“马上就要期考了,我这样还怎么考试。”直到走出医护室,菇朵还是耷拉着脑袋。
“你该庆幸自己烫的不是右手。”陈尘把校医开的一堆药塞进菇朵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菇朵直愣愣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受伤的是我,我还没生气呢,你生什么气。莫名其妙!”
整整一周,菇朵都没有主动开口跟陈尘说过一个字,哪怕在走廊上两人相遇,陈尘正犹豫是否要主动开口打招呼的时候,菇朵往往都会热情地跟身边的同学讨论当下流行以及哪个国家的男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