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4
贺兰香眼中溢出的泪水越发多, 嘴角却渐渐扯出了丝笑意,神情放松舒适,只当冥冥中说话的声音, 真的是自己的娘亲。
如果梦有长短,她只希望她此刻能永远不必醒来, 永远有娘亲作伴。
“香儿?”
“香儿?”
一望无垠的漆黑里,那道声音又在唤她, 力度渐大,从虚到实。
意识迷蒙, 她费力撕开眼皮, 模糊看到的却是男子英挺的眉目, 记忆里温柔的声线也随之变为冷沉。
“贺兰香。”
谢折在她睁眼的瞬间改口, 眼中柔情消散如天际云烟,口吻平淡:“该吃饭了。”
贺兰香看着他,以为方才听到的一切都是梦中所有, 神情不由惘然,若有所失。
谢折留意到她脸上的失望,又不想解释, 便略为不耐地重复一遍:“该吃饭了。”
贺兰香瞥了眼漆盒, 说不出话, 眉头蹙起,用神情表示了抗拒。
也不知抗拒饭, 还是抗拒他。
谢折不理会她的拒绝,掰着她下巴,端着药膳动手往她口中喂, 粗鲁不懂怜香惜玉。
药膳无油无盐,还是蒸煮出来的, 丁点滋味没有,贺兰香吃几口吐几口。
直到谢折沉下脸,她怕惹他生气把他气走,才硬着头皮咽下了几口饭。
吃完,贺兰香虽反胃,精神却稍为饱满了些,也有了力气正经打量这泉室——毕竟从进来到现在,她和谢折似乎一直没闲下来过。
泉室四面石墙,除却仿佛永远不会开启的石门,便是连通外界山泉的水槽,和只能从外打开的送饭小窗,其余严丝合缝,再无任何窥探外界的途经。
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本以为此地除了一汪池水再无其他,但其实在池水尽头的空地,还摆设一张石榻,一方石桌,一只石凳。
谁能在这种鬼地方静心睡觉,贺兰香想象不出来,但她全身筋骨泡到酸软,除了池水里面,让她去哪她都使得。
“谢折。”她叫谢折的名字,想让他抱她到榻上,她腿软走不成路。
谢折坐在她身旁,吃着她剩下的药膳,毫无回应,只留冷硬的侧脸线条给她。
贺兰香放软了声音,又叫两声,谢折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贺兰香即将动怒,以为他是故意不理她时,她蓦然想到了些什么,赶紧去看谢折的右边耳朵。
只见他原本正常的右耳肿胀通红,随时都能渗出血一般,连带左边耳朵也跟着发红发肿,一眼过去,触目惊心。
她惊诧地捂住嘴巴,刚消停的双目又滚出豆大的泪水,双肩颤抖,身躯止不住抽搐。
谢折感觉到一丝异样,转头一看,正看到贺兰香目不转睛盯着他,手掩红唇,泪水一串串往下落,与方才煎熬至极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扯她入怀,正色问她:“怎么了?”
贺兰香吞下苦涩,摇头,抬起手,指尖颤着抚摸他的右耳,问:“疼不疼。”
谢折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能看出她的口型,怔了一下,摇头说:“不疼。”
贺兰香的泪便更多了,抽噎着道:“谢折,我不要你在这陪我了,你出去吧,这里面湿热气太重,你旧伤复发,严重了两只耳朵都会聋的。”
谢折说:“真的不疼。”
这么多年过来,早都习惯了。
贺兰香只顾摇头,头脑止不住昏涨,一时冲动,双臂紧环谢折脖颈,挺着腰肢仰起头脸,照着他的耳朵便亲了上去。
女子的唇瓣,柔软,细嫩,温暖。
谢折浑身僵住,一股酥痒自耳朵流窜脑后,遍布四肢百骸,撩动汹涌气血,如岩浆沸腾。
他扯开贺兰香,低头,含咬住那张红唇,又流连往下,吮干颈窝中的泪水,犬齿咬住精致锁骨,轻抵慢咬,舌尖细细描摹,留下连串红痕。
贺兰香抱紧颈下的脑袋,雪白与糙硬相贴,肌肤被硬茧伤疤硌得生疼,但不肯放松半分,恨不得骨血相融才好。
热雾之下,她朱唇不停张合,大口喘气,不自觉蜷起膝蓋,分开雙腳,高盤在窄壯的劲腰上,杨柳蛮腰轻摆细扭,宛若無聲宴邀。
陷在纤腰上的大掌越发收紧,索性直接托起,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石桌,石凳,石榻。
热雾升高化水,水珠落下成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贺兰香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无论醒还是昏,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谢折。
谢折的眉目,高鼻,薄唇,情动时幽暗的眼神,吞咽时伏动的喉结。
她看着他的一切,看着他发红溃烂的双耳,恩怨旧恨飘在眼前,萦绕不散,一如她记忆里的侯府血色,永世难消。
只不过这一次,她从尸堆血海里,多看到了一个人。
瘦弱矮小,睁着一双漆黑如井的眼睛,静静站在祠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