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的家在老城区,是一栋独门独户的自建庭院老屋,宋宁母亲——许知画从宋宁外祖父那儿继承了它,并在发现自己怀孕后搬了进来。
白色出租车拐了个弯,进入弯曲的主路,主路上有很多贯通的小路,司机为了防止前方有人或车突然拐出撞上,放慢了行驶速度。
宋宁坐在车里,前方老旧路灯照明的路上,每门每户都在屋檐下挂着灯笼,春节期间,邻里乡亲会不约而同地点亮这些灯笼。
每到这天,许知画都会穿上最爱的旗袍,将宋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点亮家里的这盏灯笼,倚靠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望着拐角的方向。
“宁宁妈,还等你家那位呢?”
“到底什么男人让你这么一个大美人惦念这么多年?”
“你还这么年轻,别死心眼了,早点忘了那负心汉,再找一个吧。”
邻里的打趣和劝告犹在耳边,眼前的许知画却逐渐透明,最后幻化成烟消散风中。
熟悉的院门出现在眼前,却只剩石狮子立在灭掉的灯笼下。
宋宁呼吸急促,胸口的灼痛愈加强烈,一股剧烈的恐惧感急速在身体蔓延,死死勒住她的脖子,令她快要窒息。
“停车。”她像是被梦魇抓住一般,双目无神,唇部机械地翕动了下。
“什么?”坐在副驾驶的沉聿修转头。
宋宁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不断抓挠左胸口,眼见车还在向前行驶,家门口的石狮子越来越大,似张开了口要将她吞下,宋宁突然瞳孔放大,发出尖锐的尖叫声:“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宋宁发了疯地拉动门扣,手脚在车门上又拽又踹,尖叫声愈加恐惧、尖锐。
沉聿修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师傅,停车。”
司机看着被粗暴对待的爱车,怒目圆睁地瞪着宋宁,心疼又愤怒地大吼:“我不是正要停?!”
“妈……”司机忍住即将对宋宁出口的“问候”,改骂沉聿修道:“你知不知道车这样会坏!”
“我今天碰上你们真是倒了大霉。”司机咬牙切齿地打住方向盘,快速踩下刹车,将车歪七扭八地停在路边,解开后车座车锁。
车突然停下的惯性令宋宁往前倾身,但她仿若无感,拉开门的刹那,跌撞着爬下了车,逃似地朝远离家的方向奔去。
“宋宁!”沉聿修快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作势要追。
“先把车费结下,看你们年纪小,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司机眼疾手快地拉住沉聿修纤细的手臂。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沉聿修心急如焚,匆匆打开钱包,取出5张红钞放到仪表台。
“不用这么多。”司机喊道。
沉聿修眼见宋宁快要拐过一个路口,猛地咬牙,以突破极限的速度冲了过去。
宋宁躲在一栋房屋台阶的夹缝中,背靠墙壁,手抱双腿,蜷缩一团。
她的头埋在腿上,发出像是哮喘发作般的粗重短喘,她的脚尖踮在地面,不受控制地疯狂抖动。
脚步在石板路上踏出“哒哒”声,随后戛然而止。
“宋宁?”沉聿修迈步。
“别过来!”宋宁抬起头,眼底蓄着泪,大嚷道。
“好,我不过去。”沉聿修霍地后退两步,声音柔中带哑,“我站这儿可以吗?”
一道车灯从宋宁身上一晃而过,宋宁惊恐万状地躲进阴影里,抬头戒备地看着沉聿修,姿态张牙舞爪,犹如一只被激惹的惊恐野猫。
沉聿修站在亮处,温柔的眉宇间满是自责与担忧:“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这样,要是知道,我就不会带你来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宋宁情绪仍然很激动,她的脚在地上抖得更加厉害,重复呢喃,“是我自己要来的……都是我的错……”
夜风吹过路口,稚嫩的声音像飘落的树叶微微颤抖,让人感到心疼。
沉聿修站在原地吸了下鼻子,又像怕被人察觉,抬臂快速擦过双眼:“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
“我早知道了,上次他来接我……”宋宁双臂交叉于胸前,环抱住自己,安抚地拍打。
眼里的氤氲化成一滴水珠滑落,宋宁的声音像在倾诉又像在问自己:“可是……这是我家,是我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家,为什么我不敢进去,为什么我会害怕跟妈妈幸福生活过的地方?”
“我明明……我明明……”宋宁哽咽,“最喜欢的就是妈妈。”
沉聿修双手攥在身侧,喉头几次滚动,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宋宁哭完。
宋宁并没有期望沉聿修说什么,对她来说,他什么都不说,对她反而更好。
她害怕听到“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幸福地活下去”之类的话,每当有人对她说这些话,她都更加难受、惊慌。
宋宁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坐着等脚部的抖动停下。
“谁家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