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瞅着马骞,企图从他脸上看出抵触与不认同,可奇怪的是,这凉州的二把手竟然自始至终都无甚表情,只偶尔在一些官员们露出羡慕的神色时,才挑挑眉头,眼神中无不得意。
王阳只觉一言难尽。他在得意什么?其他州学会了凉州的棉纺织技术,回去之后便能开厂,到时候棉布生意就不是凉州一家独大了,他们岂能如眼下这般日进斗金?王阳着实搞不懂凉州官府究竟是些什么奇人,天底下再没见过比他们更怪的。
等观察纺织厂的女工时,王阳觉得他方才对凉州衙门评价还是有失偏颇了。
女工们比那些官员们还要慷慨。
众人前来观摩的时候,那些女工也都在忙活。一个织布机足足要三人合力才能将棉布给织出来,每个人负责的地方都是不同,三人为一组,彼此通力协作,织布织得到也快。
工匠那边,傅朝瑜让冯散准备了一个小型的织布机模具,当场拆解下来,给众人讲解这大家伙是如何做的。至于纺织,傅朝瑜便全权交由叶娘,给这些女眷当场授课,详细解释了一番不同的花样应该如何配色。
女眷们听完之后,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竟有些迫不及待。到此时她们才终于确信叶娘子说的没错,这个织布机虽然比她们在家用的复杂许多,但其中原理都有共通之处。织布不难,甚至她们若是费心一些,应当也能琢磨出新鲜的花样来。
李三娘见她们想上来又不敢,便拍了拍身旁一位刚好织完一批布的几个姑娘,道:“你们先去边上休息吧,让她们来试试。”
女眷们受宠若惊,她们还以为这位雷厉风行的李娘子会很严厉,却不想她竟是这样的体贴,跟叶娘子一模一样。
“你们谁先来?”
女眷们受到了鼓励,有几人直接站了出来:“我们先来!”
她们坐下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围观。各州的官员比谁还要上心,早就挑了个好位置观望催促,生怕她们学不会。
然而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细致,如何能不会呢?一下午的功夫,所有女眷都学会了这巨大的织布机是如何织出步来的。她们暂时还是只能按着凉州的花样来,但是只要给她们一点时间,她们定然能织出精美的花样图案来。
一日的观摩结束之后,除了王阳,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李三娘跟叶娘等人送着女眷们出去,她们与来时相比,少了怯意,多了一份踌躇满志。甚至已经有人在跟叶娘共同商讨棉布的花色了。都是一群素不相识之人,今日之前她们甚至未曾见过面,但是今日之后,她们之间却平白无故多了许多羁绊。
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她们知道,经此之后,她们便不一样了。
官员们争着同傅朝瑜道别,态度别提多热切了。就连肃州来的官员眼里都只有凉州官府,而无王阳这个淮阳王门下最得用的将军。肃州知州还是王爷的岳丈,与王爷一向亲厚,不曾想竟也快要叛变了。这些通判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的便是知州的态度、甚至是他们背后诸州的态度。
王阳审视着傅朝瑜,用一个纺织厂换取西北其他几州的支持,傅朝瑜的目的便在于此吗?若果真如此,王爷的担忧还是不无道理的。
听闻圣上有意在西北一带设置都护府,此事旁人都无从得知,只因他们王爷与皇上关系亲厚,才听说了些只言片语。圣上不会无故起这样的念头,他既然透露给王爷,必然早有打算。
都护的职责便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凡周边民族抚慰、征讨、叙功、罚过诸事,皆由都护所统。原本,他们王爷最有可能胜任大都户,也唯有他们王爷能胜任,但如今傅朝瑜异军突起,又获得了周围几个州的支持,来日兴许真的要同他们王爷相争。这个傅朝瑜,看来是不得不防。
傅朝瑜天生五感聪慧,王阳今日打量他这么多回,傅朝瑜岂能不知?
送走了诸州官员等人之后,傅朝瑜行至王阳跟前,略带歉意地道:“今日人多,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将军见谅。凉州衙门备好了薄酒,不知将军可否移步?”
王阳婉拒了:“我还得回阳关与王爷复命,实在耽误不得。”
傅朝瑜望着王阳:“是吗,那真的太可惜了。”
王阳轻笑:“不可惜,来日方长。”
傅朝瑜目光悠远:“是啊,来日方长。”
他跟淮阳王的恩怨,还早着呢。但是阻他外甥当皇帝的,他都得一个一个收拾干净。皇家人欠他傅家一条命,这个皇帝除了他外甥,谁都别想做。
诸州官员回去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建厂,有凉州纺织厂作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只要比照着凉州来做就是了,照搬照抄,甚至都不必动多少脑子。
其他州的百姓也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情还能轮到自家。凉州的变化有目共睹,他们前些日子还羡慕呢,如今好处就落到自家头上来了。因为不用官府费心吆喝,百姓自己本就愿意帮忙。
河西走廊一带为了修建纺织厂闹得热火朝天,京城那边的官道也修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