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她立刻召见盛掌柜,问道:“盛掌柜,你的家人是不是都在南洋?”盛掌柜深夜被召,不知道这个神经质的东家又有何事,听她冷不丁一问,心中一怔,答道:“谢东家,东家居然记得小人的家人都在南洋!”
雪瑛点点头:“盛掌柜,我想请你在南洋帮我开一家胶园,你去当大掌柜。这样你就能和家人朝夕团聚了,如何?”盛掌柜吃了一惊:“哎呀东家,这种事情我做梦都想啊!您的话当真?”不但盛掌柜,连一旁的胡管家和翠儿都吃了一惊。
雪瑛也不理会他们的惊讶,道:“你要是愿意,今晚上就可以带上银子走!”盛掌柜左右看看,嗫嚅道:“东家,这不合适吧。我还没替东家把乔家的生意接下来呢”雪瑛有点不耐烦了:“这件事你不用再管,我找别人。”盛掌柜不敢多说,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将那张与乔家的契约交了出来。雪瑛松了口气,又道:“听着,什么也甭问,我今天夜里就给你银子,你带上这笔银子天一亮就离开北京,从此把我让你顶乔家生意的事全忘了,以后无论谁问到你,你都只能说不知道!”盛掌柜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不觉大骇:“东家,三百万两银子”雪瑛哼了一声道:“你把风透出去也行,你就是透出去,我也不承认你帮我顶过乔家的生意!”
盛掌柜想了想,赶紧点头:“东家,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东家让我去南洋开橡胶园,是想让我远走高飞。小人这会儿应该都明白了。”雪瑛不再多说,回头吩咐胡管家道:“胡管家,付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给盛掌柜!”胡管家越来越吃惊,看看她道:“东家,这”雪瑛道:“我刚才说过了,什么也甭问!”胡管家迟疑了一下,刚要走出,雪瑛突然又喊住他:“办完了这件事,我们就走。”胡管家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那乔家的生意呢?”雪瑛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从这会儿起,我没有出银子顶过乔家的生意!”胡管家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雪瑛挥挥手:“你们去吧,盛爷一路顺风!”胡管家和盛掌柜都不再问什么,转身一起快步走出。
翠儿一直坐在那儿,突然激动地抽泣起来。雪瑛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把乔致庸送进了天牢。现在你都看到了,我又为他做了什么”翠儿拭泪道:“太太,我能问一句话吗?”雪瑛点头。“太太三百万两银子顶下乔家的生意,就准备这么不辞而别?”雪瑛抬头:“你想说什么?”翠儿索性直接问道:“太太,您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雪瑛站起道:“不为什么!”
翠儿道:“不,太太当初把乔东家送进天牢,接着又用三百万两银子顶下乔家全部的生意,让乔家倾家荡产,虽然手段狠了点,翠儿还都能理解。可是今天,太太费尽心机顶下乔家的生意却又不要了,还那么干脆地把乔家人闪在那里,到底为什么,翠儿不懂!”雪瑛突然回头,泪水盈眶却又强词夺理道:“你怎么会懂,你为什么要懂?我我把乔家的产业留给乔致庸,是不想让他死。乔致庸没了产业,他会心疼而死的。他要是为乔家的产业心疼而死,就不能为他对我做过的事心疼而死了!让他为乔家的产业心疼而死,我不愿意,他这辈子只该为我心疼而死!”
翠儿无语。雪瑛回身道:“记住,你现在什么都知道,可你不该知道。打这会儿起,你就该把你这些日子里看到、听到、知道的一切全都忘掉。听清楚了吗?”翠儿看着她那张突然凶蛮的面孔,赶紧点点头,接着却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话:“太太,我总算明白了,您恨他,可您还是爱他!”雪瑛闻言,不禁身子一颤,痛声道:“不,我这会儿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恨他了!”
不说雪瑛带人离开北京,再说大德兴茶票庄内,致庸终于知道了今天就要发生的事情。致庸颤声道:“你们你们瞒着我做的好事!你们竟然把乔家的生意全顶出去了,包括南方诸省的票号”曹掌柜抑制着心头的难过,劝道:“东家,朝廷已经下旨,自此再也不准票号汇兑各省的官银,我们就是留下江南诸省的票号,也没用了!”
致庸置若罔闻,半晌仰天长啸道:“没有了乔家的生意,没有了票号,我乔致庸还活着干什么?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救下我这条命?为什么不让朝廷把我杀了”他话没说完,一手抓住前胸,摇晃起来,几欲跌倒。众人大惊,七手八脚将他扶上床去。就在这时,李德龄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呀呀,真真出了稀奇的事了!”
众人一齐回头来看他。曹氏上前一步急道:“又出什么稀罕事了?”李德龄舌头打结道:“照先前曹掌柜和茂昌利典当行盛掌柜的约定,我今天去找盛掌柜,准备先商量一下交接的事情,以便明日正式交办北京的生意,可是可是”曹掌柜声音大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是不是皇上和懿贵妃又想起东家来了?东家,要是这样,您和太太还是先走,您离开了北京,让他们忘了您,就”
李德龄摇头道:“曹掌柜,你错了,这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致庸从床上直起身子,疯魔般道:“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我这会儿还会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李德龄看他那样,跺足道:“东家,孙先生,曹掌柜,这会儿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