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有寒鸦在林中啼叫。
谷中的天比崖上的暗,只有几丝黯淡的光线从树枝间漏下来。楚青崖连打几个呼哨,等了半柱香,一匹枣红马从林中跑来,背上有个小袋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是为了防止猛兽靠近的。然而这袋子已被树枝戳了个窟窿,里头的粉末一倾而空,楚青崖拍了拍马脖子,喂了它一块饴糖做奖赏:
“干得好。”
那马瞅了他一眼,“呸”地吐了口唾沫,垂下眼皮嚼着糖块。
他拉过江蓠的手,在她掌心画了几条线,“穿过这片林子就有村庄,我们今晚在那里落脚。我带的六个侍卫和杜蘅在上面走小路,我们走直道,从两山之间插过去,明日就能抢在齐王之前进徐谷县,再走两日就到丰阳。齐王要赶路,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必定不会耗费时间下来查看尸体,这下他们暴露了,等我一到那儿就跟陈灌要些人手,直接抓了捆回京城。”
他说得容易,江蓠一看这幽深的密林,申时刚过就昏暗阴森,里头有幢幢黑影,分辨不出是动物还是枯死的树,兼有穿林风似鬼哭神号,令人心生畏惧。
“侍卫不来找你吗?”
楚青崖把她抱上马,翻身坐在她身后,“怕了?我让你早点离开,你偏要跟着我犯险,这林子我本打算一个人走。”
江蓠强撑颜面,“我也不是没进过这种地方,我一个人不是走出坤岭了吗?”
虽然每天晚上都有地方住,白日才赶路。
他不由叹道:“你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不好好在家过年,却出来受罪。我就没见过死要面子到这个份上的。”
她掐了他一下,“都跟你说过了,还问。”
楚青崖笑道:“那我晚上当着你的面拜读画押,好不好?何必等见到陈将军再给我,咱们今日就指天为誓,往后再无瓜葛。”
江蓠靠在他胸口,小声地“嗯”了一声。
胯下的马听得烦,撂蹄子踢飞几颗石子,楚青崖一抖缰绳,它就往来路猛冲,若不是她坐在他前面,指定要被甩出去。
“你这马,脾气怎么这么差……”
“可能是吃得不够好吧。”楚青崖不以为意。
这匹马是他昨日一早就叫侍卫放出去的,虽然脾气不好,但聪明又能跑,这里它多年前来过,自个儿就能寻到路跑下山崖,在林子里等着。因为它气性太高,那个负责放马的侍卫只能牵不能骑,做完事就骑着自己的马回城了,留了捆干草给它当饭。
这马憋了一肚子的气,跑起来虎虎生威,两侧的景物都模糊了。寒风如刀割着脸,江蓠直把脑袋往他怀里缩,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十七。”
她“噫”了一下,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很蔑视。
“你的白马叫什么?”
“丹枫。”
“谁给的?”
“嘉惠郡主。”
楚青崖冷笑一声,“放屁,它要是郡主的马,我脚上钉个马掌,驮着它跑两千里回京城。‘湛湛江水上有枫’,那德性就跟薛湛一模一样,令人作呕。”
江蓠当初收下这马和竹筒,心中也大概知晓,但薛白露为了给哥哥避嫌,一口咬定是自己的,她便没拂人家面子。
“你净睁着眼睛说瞎话!丹枫性子可好了,你一边吐去,别吐我身上。”她鄙夷道,“你给马起名字这么敷衍,可见对生灵毫无爱护之心。”
楚青崖据理力争:“我叫它十七,是因为我那时有十六个侍卫,我把它当个人看。它在衙门吃公粮,我也在衙门吃公粮,它吃饴糖,我也吃饴糖,我待它哪里不好了?”
那马打了个响鼻,高高腾起前蹄,跃下小坡,江蓠听到它又“呸”地吐了口唾沫。
真是成精了。
但这话竟无处反驳,她知道他成婚前是一文钱也不想多花的,也就是婚后大把大把地撒银子出去。
楚青崖又道:“你骑着他的马来找我,我竟不知是他绿还是我绿。”
江蓠怒道:“你就认定了!你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这样侮辱他,还侮辱我。你不绿,你一颗心都是黑的,脸也是黑的,就不会做个好人!”
他哼笑:“我不是好人,他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只要对你有非分之想,就不是好人,就该死。”
“你才该死!”江蓠气得回身打他,被他攥住手腕,紧紧地摁在胸口。
纵马跑了一段,风直往口鼻里灌,她只得闭上嘴,往围领里缩脖子,颠簸中身下涌出一股股热流,十分难受。
忽听他在头顶问:“肚子疼吗?我不在,有没有按时吃药?”
她明明不疼,他一问,好像就疼起来,于是又怨愤地打了他一下,“吃了,带着药。”
“迟了半个月,这太医不济事,下次不请他来了。”
江蓠说:“你别怪人家,要怪就怪你自己,我本来每个月都迟七天的,都是你发脾气,弄得我天天晚上睡不好,还要赶路。”
她嗓音含嗔,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