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皊又疑惑地望向低着头站在李秀雅身后的两个侍女,问:“你们都不帮县主擦擦脸的吗?”
李秀雅猛地转身,两个侍女吓得立刻跪下来。
月皊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她喃喃轻语:“我被圣人封了郡主?”
李秀雅瞪向月皊,在月皊蹙眉茫然的面颊上,李秀雅只看出了小人得志!
月皊忽然长长舒了口气,她很惊讶地转过脸来望向李秀雅,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道:“也就是说,以后我不想见你的时候不用顾虑你身份勉强自己招待你啦?”
一直沉默的吴嬷嬷忽板着脸开口:“并且以后县主要向您行礼问安。”
李秀雅心口窝火极了。她被泪水弄脏了浓妆的面颊上,脸色越发难看。她盯着月皊,却看见月皊那张白净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先是浅浅的一层柔笑,可她并不收敛,任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阿凌,送客。”月皊弯眸,声线里也有轻松的笑痕。
“你!”李秀雅往前迈出一步。
“县主。”吴嬷嬷福了福身。她沉着声线开口:“老奴不清楚县主是在哪里受了委屈,才会丢了体面,深更半夜跑来这里闹事。县主如此行径实在不妥。长公主知晓,亦当不悦。”
吴嬷嬷抄着手,冷着脸拿腔作调。她身量虽并非十分高挑,却总是给人一种她居高临下斜眼睥人的姿态。
不管吴嬷嬷说了什么话,只要拿出那种深宫里的腔调,听上去就让人发憷,也容易让人冷静下来。
李秀雅的侍女犹豫了好久,终于是忍不住小声地劝:“主子咱们回去吧,长公主应该也快要回府了……”
阿凌也从月皊的身后走出来,朝李秀雅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正大光明地要赶走了。
李秀雅咬着唇,不忿地瞪着月皊,满腹怨气地说道:“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
李秀雅恼怒地转身离去,因为太过气愤,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幸好她的侍女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能不能嫁到江家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本来也只是对江厌辞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觉得嫁进洛北郡王府之后日子不错。在她心里,江厌辞不过是可以嫁的五六个人选中的一个。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她曾经对江厌辞的那丁点中意彻底烟消云散,这是将整个江家都给恨上。
月皊望着李秀雅走远的背影,她脸上的灿烂笑容慢慢淡下去。
月皊刚刚面对李秀雅时的笑脸,四分真六分假。
这真,是因为她真的好烦李秀雅。
这假,自然是因为交爵之事的万般复杂思绪。也有几分故意气李秀雅的意思。
月皊似乎已经习惯了江厌辞突然做出什么让她惊诧不已的事情。江厌辞从来不会提前对她说什么。月皊慢吞吞地在椅子里坐下,垂下眼睛陷入沉思,神情慢慢低落下去。
她原先怕她的事情连累江厌辞,影响他的仕途,又让他担上不好听的名声。
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不仅连累了三郎,还连累了整个江家……
吴嬷嬷瞧着月皊这神色,忍不住尽量放缓了语气,劝:“娘子莫要多思。”
月皊眼睫颤了颤,有点难过得低声软语:“嬷嬷,我好像才是那个烦人精……”
吴嬷嬷沉默了片刻,才再开口:“这些年圣人削爵之举颇多,三郎主动将爵位交出去,也是顺了圣人的意。天大地大,谁也大不过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这还头一遭有人从这样的角度宽慰月皊。江厌辞向来寡言,自然不会对她说这些话。
月皊抬起眼睛来,惊讶地望向吴嬷嬷。她伸出手来,去拉吴嬷嬷的衣角,软声道:“嬷嬷可以再和我说说吗?”
吴嬷嬷本不该妄加议论,可是望着月皊这双噙着好奇的湿润眸子,她微微动摇,终是又开口:“京中之地,官职是一回事,实权是一回事,远近是一回事,三者有时互相影响,有时又毫不相干。”
瞧着月皊蹙眉认真思量的神情,吴嬷嬷顿了顿,说得更简单明了些:“归爵之举,利大于弊。”
月皊点点头:“我好像懂了……”
吴嬷嬷瞥一眼月皊似懂非懂的模样,唇角几不可见地轻勾。她让自己的语气再缓柔一些,最后说:“就像当初江二爷事发,娘子陷在即可降罪又可无罪的境地。三郎未正式娶妻,这‘扶妾’的罪名也同样陷在可有可无的境地。”
月皊再点点头,心里的郁郁逐渐缓解了不少。她抬起眼睛来,望着吴嬷嬷摆出一个乖巧的笑脸来,软着声音认真道:“嬷嬷真的很会安慰人!”
吴嬷嬷重新板起脸来,又抄着手拿出深宫里的腔调,沉声:“娘子此言差矣。老奴并非安慰人,只是讲道理。”
“那嬷嬷真会讲道理!”月皊急急说。
吴嬷嬷嘴角扯了扯,终是没再接话。
这个时候,花彤满脸喜色地小跑着进来。她笑脸对月皊说:“娘子,离娘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