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吧,我们走几步进去。”何靖把车缓缓靠边停下。
蒋慈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咸腥海风吹起她发尾裙摆,她用手轻轻抚平腰后褶皱。
“这里是哪里?”蒋慈跟着何靖边走边问。
“葵涌码头。”何靖顿了顿,“我刚来港岛的时候,就在这里生活。”
蒋慈认真打量起这片视野宽阔,却被沉重船身把海天一线风光遮紧的区域。明明这里空旷庞大,却显得那么逼仄压抑。
“你以前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大多数时候就是负责装卸。”何靖侧过头朝蒋慈微笑,“他们喜欢找年轻力壮的,像我这样。”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蒋慈很早就看出何靖不是土生土长的港岛人,尽管他口音地道,但他就是不像。
大概是因为长相。本土男人大多高颧骨叁白眼,肤白浓眉宽额。何靖脸部轮廓深邃,尤其侧面眉骨起伏鼻梁线条俊挺有力,更别说他这出人意料的身高。
“和我弟,他叫何武。还有一个上次送你同学回家的,他叫阿熙。”何靖指着一处拐弯,示意蒋慈跟他左转。
是一条较宽的巷子。两边士多还开着门,卖的都是烟酒日用品,还有印刷粗糙颜色艳俗的旅馆按摩店传单。摆在最显眼位置,199元供上岸船员消遣香艳一夜。
圣诞佳节,大多数人潮起潮涌往市区奔去,这条寂寥巷子只得零零落落叁两行人。
“到了——”
盛记海鲜砂锅粥,招牌绕了一圈发着黄光的小小灯泡,稀稀落落熄了几个。蒋慈随何靖走入饭店大堂,今天码头人少,来吃饭的也不多。十几张桌子上座不到一半,方正的木头桌椅虽然陈旧却收拾得干净。
何靖挑了张角落的桌子让蒋慈先坐下,随后走到收银台与一个穿着红衣的微胖妇女说话,看样子应该是老板娘。
言谈间她时不时望向蒋慈,跟蒋慈视线对上后笑得更开心。
何靖聊完走回来,左手提着紫砂壶,右手是一小罐茶叶。
“我已经点好了。”顺势扬了扬手里的茶叶罐,“老板娘的珍藏,太平猴魁。她说她喜欢靓女,特意让我冲给你尝尝。”
何靖冲蒋慈挑眉,打开茶叶罐将茶叶倒进紫砂壶,再斟满开水。沏茶姿态熟练,浅色滚烫的茶液满进白色瓷杯,推到蒋慈面前。
蒋慈食指和拇指捏紧杯口,举到唇边轻抿。茶味初尝清淡,再冲泡却醇厚甘甜,持久香爽。待叁杯茶下肚,一锅海鲜粥被端了上来。
扑鼻而来的是饱满莹白米粒被彻底煮开后的糜粥香气。顺势加入码头即时上岸的新鲜海产,被大刀快手切成四份的青蟹,捞兜里两排整齐步足迅速蠕动的基围虾。
煮至粥色略浓,海鲜熟红,佐以适量姜葱蒜加盖出锅,上桌散发出勾人味蕾的滚烫咸香。
蒋慈嘟着唇轻吹匙羹上的热粥,吃到烫嘴的时候伸手扑扇几下。何靖被她逗笑,拿来一个大碗先将砂锅里的粥勺出部分晾凉,再添到蒋慈碗内。
“我吃太饱了。”
蒋慈离开饭店之后脱口而出,甚至打了个无声的饱嗝。
盐浸巴浪鱼,白灼小墨鱼,比目鱼干炒芥蓝,果然靠海吃海,味极咸鲜。这顿饭她除了时不时回答何靖几个问题,全程眼睛没有离开过桌面。
美食当前,不能被其他耽误。
何靖见她一脸饕足,“要走走吗?”
蒋慈点头。
天朗云舒,月色澄明。海风从两人身侧拂过衣摆指尖,拂过脸颊发梢。
也许是码头海浪浅声的烘托,或是船灯朦胧的邀请。不知不觉间,分不清是谁先开始改变行进轨迹,两道长长的影子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二人手背轻轻磨蹭。蒋慈明显感觉到何靖略高于自己的体温,又远又近,熨得她耳根发热。
夜晚码头毫无节日氛围。海风缱绻,带不走的暧昧生出千丝万缕,将心跳绵绵缠紧。何靖保持沉默,带着她走到海边一处礁石裸露的滩涂。
往远处望去,是缀满万家点点星光的沿岸,是微波海面泛起影影绰绰的船灯,是印象派画家亚麻画布上变幻的人间烟火。
蒋慈屏住呼吸,此刻海湾月亮尽映眼底,是从未见过的美不胜收。
突然,一声火光腾空的清响划破空气中的静谧。两人循声望去,似流星从地面窜出,升至半空尾部光亮骤然被黑夜吞噬。
砰——!
下一秒炸开的烟火四散在墨蓝夜里。红的黄的绿的火苗伞状射出燃遍夜空的抛物线,随声声响叫,不停歇地铺满天幕,把蒋慈眼睛点亮。
“这里怎么会有烟花!”
蒋慈兴奋抬头,望着何靖。
“对啊,怎么会有呢?”
何靖低头看她,语气噙笑。墨黑的眼上扬的唇,随时明时灭的烟火一起倒影在蒋慈眼内。
她瞬间明白这番心意。
花火炸开刹那,砰砰声似极她的失控心跳。蒋慈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