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季节,雨丝绵长朦胧,并不汹涌却轻易能够浸湿整个世界。
清晨天色因为细雨蒙上一层忧郁的晦暗,即使不看时钟也能猜到距离上学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陆贽单手覆着额头,微微发沉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却突然清晰地捕捉道其中一个。
她惯于被他照顾,不知道今天出门有没有带伞。
真奇怪。
非要喜欢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习惯性换好衣服下楼,推门就被无孔不入的潮湿雨丝淹没,站在这场无尽的仿佛永远不会停下的雨里,有种任何的心情都将变得渺小的错觉。
他停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往外走。
反正都感冒了干脆请假算了
“喂。”
斜风夹着雨,沾染了语气中不满的气息,意外拂过耳朵。
陆贽侧头,看见门廊下居然等着一道身影。
“你睡过头了吗?”
江昕月举着伞,即使满世界风雨瑟缩不宁,她身上依旧是干净整洁的。
他走过去,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伞,垂眸对上江昕月撞过来的视线,她看了一会,很快别扭移开目光,态度里清晰写满了两种情绪:
如果你敢问我为什么等你就死定了
问等了多久也会死
陆贽觉得自己的感冒一定是在这瞬间加剧,眩晕感强烈涌上脑海,但表面却看不出端倪,“嗯,没听见闹钟。”
雨气潮湿笼罩了两个人的背影,隐约听见女生拖着尾音抱怨。
“你烦死了。”
那天是好学生江昕月人生中第一次迟到,她在校门口跟他分开,转身去了街角的药店。
于是陆贽在被老师罚站在走廊里的时候,清楚看见江昕月膝盖上缠了一圈沾了药水的纱布,她说谎的技巧还是那么炉火纯青,没两句话就让尖子班最严格的班主任连连点头,侧身放她进教室。
她进门前好像想到什么,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睛。
下课后人群涌出教室,他站在窗外,看见一群人围着她神情关切。
雨丝从脖子后面钻进来,泛着凉,几乎要钻进灵魂里。
动与静隔着长廊泾渭分明,陆贽凝视着她,觉得自己好像会一直这样生活在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雨中,而她总在阳光下。
上课铃打响,他被下节课的老师放进教室。
抽屉里塞着两盒药和一卷用过的纱布,他不知道众目睽睽下江昕月在哪个瞬间完成这一套偷梁换柱,但是他知道——
她喜欢他。
就算不是现在,也是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
连绵的雨天让感冒的症状逐渐加重,拖了很久也不见好。
昏沉中醒过来发现学校已经放学,雨丝擦过窗户敞开的缝隙飘进来的痕迹沾了窗边桌子的一半,陆贽顺着水迹往上看,却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合拢。
他穿过空旷长廊,隔壁江昕月的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顺着楼梯往下,意外在教学楼前看见她的身影。
她停在雨幕之前,抬头望着无尽的雨,被雨气模糊的寡淡的天空无声闪落一道窄窄的闪电,落进她出神的眼睛里,映出一种稍纵即逝的、脆弱的美。
陆贽看了一会,才走上前。
“怎么不叫醒我?”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裹挟的凉意的风轻轻吹拂,吹散了她并不带着疑问的问句。
“我是不是改掉脾气会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有点讨人厌吧。”
“谁这么说你了吗?”
“我是说这场雨很讨厌。”她逃开话题似的伸手接了屋檐下落下的水珠,“你也是。全都让我烦死了。”
“……”
江昕月是个漂亮骄傲的女孩,自愿或不自愿的得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爱慕,比起被爱,她甚至更擅长践踏真心,所以当她不愿意正视的时候,没人可以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只能克制那些倾诉爱意的话语,语气平淡,“我不讨厌雨天。”
“但是一直下雨不会很烦吗?”
城市的边缘在雨幕中颤抖,高楼微弱亮起的灯光彼此照亮。
陆贽撑伞走下台阶,回身将伞举过她的头顶,似乎容纳了她的身影,连带她身上那些鲜活无比的傲慢自私嫉妒刻薄敏感占有欲,她对他的折磨,止住爱意的蛮横,无法交托真心的多疑。
“……”
我爱着你,所以。
无声的话语淹没于淅淅沥沥的雨中。
“我不需要晴天。”
她侧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嗤地一声笑出来,“你讲话越来越简洁了。”
“嗯。”
“喂!”
她投入他的伞下,“又装高冷,多说两个字会死?”
“我想说的话都会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