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满意地收住泪,右手虚虚一晃,伸出五个指头。
“五分利?”比程枫想象中略高了点,但是也并非不能接受。
正要欣然立下借据,却见阮林春轻轻摇头,“不是五分,是五成利息。”
五成?程枫惊得毛笔都差点脱手,沾污了胸前衣裳,按五成算,他借十万两银子,将来就得连本带利还十五万——这人怎么不去抢?
眼看阮林春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形容,程枫这才醒悟自己被人耍了,起身愤而离去。
紫云收起纸笔,撇了撇嘴道:“大少爷自己要来借钱的,这会子倒嫌要价过高,还指望小姐白送不成?”
阮林春笑道:“反正我也没打算借钱给他,如今一拍两散,倒是正好。”
她故意提出一个高得吓人的数额,就是为逼得程枫打退堂鼓,免得将来扯皮,当然,他要是答应了也无妨——这利息比印子钱都高了,阮林春横竖是稳准不赔的。
现在么,只怕程枫真得去借印子钱了。
程枫回去之后便狠狠诅咒了大房一番,男的女的尽是些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原以为阮林春健谈爽朗,是个容易说话的,谁知却也张口闭口都是钱——这般财迷心窍的女人,活该生儿子没屁-眼!
虽然鄙弃那夫妻俩汲汲于名利,转眼程枫还是为银钱发起了愁,难道真得去找放印子钱的?利息太高不说,万一按时还不上被人找上门来,他这辈子的脸都该丢尽了,爹说不定会将他的腿打断……
还是找娘帮忙好了,娘一向最疼他。
程枫拿定主意,便去问张二夫人借钱。
若是小数目,张二夫人周济周济便算了,可是数十万两,她声调都高了起来,“混账东西,你要把你娘逼死啊?”
她可不像程夫人那般出身望族,有丰厚的陪嫁,便是把她嫁妆连同这些积攒的头面首饰变卖了,统共也只变得出十万两银子——难道要她以后去讨饭吗?
程枫不耐烦道:“娘,您小点声,这时候倒不怕出丑了?”
张二夫人气咻咻的,“大房摆明了用这鬼主意来坑你,你还上当!”
“那也总不可能就此还回去吧?”时至今日,程枫对日后分家已不抱什么指望了,不趁这个机会多捞一点,等老太太死了,府里还有他们说话的份吗?
遂婉转劝道:“娘,您想开些,不过是用您的嫁妆暂时周转,用不了多久便能再赚回来的,别说这点银两,便是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我都能给您挣回来,您还信不过我么?到那时,就该大房来眼气咱们了。”
张二夫人虽然心疼嫁妆,可对于程枫描绘的扬眉吐气光景,也的确有几分向往。何况,儿子也确实有些小聪明,读书不成,做生意总该能吧?又是那样根深蒂固的百年字号,她就不信,卖米还能有亏的。
回头就取钥开箱,把珍藏了几十年的珠宝首饰都交给儿子,叮嘱他将来务必得赎回来——这些可是传家之宝。
程枫满口答应着,转头就交给了一家相熟的当铺,当然是死当,这样换的钱更多些。
至于亲娘得知之后会否痛哭流涕,他却顾不上了。
双胎 哪就这样巧,偏赶着阮林春过来验……
程枫去当铺当他娘嫁妆的事, 阮林春其实知道——那铺子的老板跟高掌柜还是本家呢——但是她一字不提,更犯不着提醒张二夫人。
程栩这一招摆明了要放长线钓大鱼,太早揭穿就没意思了, 不晓得他是会先给点甜头慢慢引其入毂,还是直接来个釜底抽薪, 不管是哪一种,阮林春都很期待。
不晓得二房那帮人到时候会是何种表情。
程枫好不好不得而知,至少张二夫人的处境已然窘迫起来, 她把嫁妆都给抵押了出去,如今连新衣裳都不敢做,只能把旧年压箱底的拿出来缝缝补补, 看着捉襟见肘,甚是可怜。
当然阮林春的同情只在一瞬, 还记得她刚嫁过来那段时间,这位婶娘是如何挑拨离间里外拱火的,如今不过稍稍吃点苦头, 还算不上什么报复呢。
但是张二夫人对她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格外地谄媚,每每踩着饭点过来,遇上什么时鲜菜色,或是花样新奇的尺头布料, 都顺手牵羊拿走——可知她现在穷得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