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暗,那是真正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雪中投射出去,汇聚为从四面八方延展向雍宫的光之河流,犹如梦境。
最终汁琮亲自在玄武神像前,点上万民之尊的一盏君王灯,以作祭祀,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战无不胜。
姜恒与耿曙堆起两个手拉手的雪人,各在心上点起一盏灯,遥遥呼应。王宫开宴,并散予全城百姓,百姓纷纷到得宫前校场上,叩见汁琮与汁泷。
姜恒用过晚饭,玩了一整天,已困得不行了,却还在等夜半的贺岁爆竹,耿曙为他换过衣服,说:“明天一早还要出门呢,困了便睡下罢。”
“我躺会儿,”姜恒说,“半夜叫我起来。”
耿曙才不管那些,见姜恒躺下,便也上榻去睡在他身旁,姜恒推了推他,说:“回你寝殿睡。”
“不去。”耿曙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姜恒只想捉弄他,唱道:“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耿曙:“别闹!”
姜恒要用被子捂他,耿曙却反而压着他,让他不许乱动,姜恒便顺从地让耿曙抱着,眼皮渐重,睡着了。
出质行
夜半, 爆竹声响起,一年过去了,姜恒迷迷糊糊之间, 听见有人在与耿曙说话,便挣扎着要起来。
“你快回去罢, ”耿曙说, “明天还来送呢, 着急什么?”
“明天怕来不及说了。”太子泷的声音道。
“殿下?”姜恒彻底醒了,感觉到太子泷身上散发出的冰凉气息, 今天太子泷也很累了,在宫外替汁琮见百姓,站了大半天, 又要款待群臣,他身上满是雪的斗篷刚脱下,两手还凉着,呵了呵气, 坐在榻畔。
耿曙只得起身去给姜恒倒水喝。
“你今天一定很累了, ”姜恒说,“早点回去歇下吧。”
“不累,”太子泷笑了笑, 说, “这是我的责任, 好不容易忙完,只想与你说说话,你躺着就行。”
姜恒还是坐了起来, 耿曙说:“喝点热茶罢。”
于是三人围坐在榻下案前, 雪夜红炉, 茶香四溢。
“你明早就要走了啊,”太子泷说,“我舍不得,你是我弟弟,这一去,不知多久。”
姜恒笑了起来,说:“五国联会上就见面了,最迟秋天。”
太子泷轻轻地叹了声,又看耿曙。
“你照顾好哥哥,”太子泷说,“他没有看上去那么……我知道他的心里,其实很……很在乎你,恒儿。你责备他,他就会生气,你待他好点,他就高兴得不行……”
耿曙简直莫名其妙:“你大半夜的过来,就说这个?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姜恒笑了起来,说:“我会看好他,我会好好待他的。”
耿曙:“我照顾恒儿还差不多。”
姜恒与太子泷相视一笑,仿佛有着某种默契,姜恒知道太子泷接受了,他不再执着耿曙,哪怕他仍依恋着他,却已释然了。因为耿曙本来就是姜恒的,除了他,姜恒什么都没有,而太子泷自己还有父亲,有家人。
若他还想与姜恒争夺耿曙,那么姜恒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年,”太子泷又想了想,说,“对大雍来说,当是前所未有的一年。”
姜恒说:“像是看见了历史,对吗?”
太子泷点了点头,有点不安,这话每一个人都没有说出口,但心里一定都在想一样的问题,雍国出玉璧关,将面临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剧变。也许君临天下,也许万劫不复,但天意的车轮既已开到面前,便无法阻挡这巨大的力量,只能随之向前。
“我们会成功的,”耿曙说,“放心罢。”
太子泷说:“有时我就像在做梦一般。”
姜恒接过耿曙递来的茶,手指蘸了少许的茶水,在案几上画出简单的天下地图,说:“你觉得我们有什么?”
“我们的人不够,”太子泷说,“物资也不够,我们面临着许多难关,变法的整个过程反而让我糊涂了,大雍如此年轻,能争得过数百年积累的中原四国么?”
“正因为大雍年轻,”姜恒说,“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倚仗。”说着,他示意太子泷望向梁、郑、代、郢四国,说:“中原的每一国,俱是士大夫把持朝政,梁国自重闻故去后,朝中势力便无法再行制衡,重文抑武。郑国俱是老朽之人,行事僵化。代国不必再多说了,王族的内斗虽已结束,却无力再争霸天下,只能成为附庸。”
“我们有什么?”姜恒提醒道,“我们有人。”
太子泷点了点头。
“雍国的人才,尤其是东宫的人才,”姜恒说,“放眼如今,足够与四国一较短长,而且他们非常地年轻,年轻,就意味着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更重要的是,雍国在关内,是毫无利益之争的!他们不需要顾忌利益,在征战天下这个目标面前,大家可以团结一致。”
姜恒所言不假,雍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