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靳说:“去海外仙山,去蓬莱,走么?”
姜恒走近李靳,李靳却没有任何回应,只对着空空荡荡的校场,说道:“他是汁琮养大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了。”
“他已不再是聂海,无论他如何辩驳,他心里都清楚得很,他的名字,叫作汁淼,他是汁家的孩儿。”
姜恒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到事情的前因后果。根本就没有什么劝说、什么倒戈!李靳答应得这么爽快,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被罗宣设计了!那天前来与公主相谈的人,也是罗宣!难怪他如此轻而易举,就进了湘府,走到自己房中!
“是你啊。”姜恒笑道。
“嗯。”李靳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认真地说,“从你进城那天起,就是我了。怎么说?跟我走不?”
姜恒伤感一笑:“你说得对,师父,他曾经叫‘耿曙’,后来又成了‘汁淼’,只有在洛阳的那三年里,他才是我的‘聂海’。”
李靳道:“你比谁都清楚,否则他为什么躲着雍国?他不敢去面对?害怕,正因心虚。你跟着他,又是何苦?迟早有一天,他爹让他杀了你,只恐怕,他也会朝你拔剑。”
“不会,师父,我知道他不会。”姜恒说,“你要走了么?”
李靳不答,甚至不看姜恒。
姜恒说:“师父,你爹呢?李谧告诉我,他失踪了。”
李靳沉默。
姜恒:“你最后果然还是杀了他。”
李靳:“我自己的爹,我想杀就杀。”
姜恒点了点头,说得不错,他无权干预。
李靳又道:“给你一个机会,姜恒,跟我走,现在就走,让他们留在里头。”
姜恒:“不。”
李靳点头。
姜恒:“我不会离开我哥,汁淼也好,耿曙也好,聂海也罢,他就是他,他是我哥。”
“真的不走?”李靳抬起手指,说,“最后一次问你。”
这时候,李靳终于转头看姜恒了。
姜恒撩起袍襟,到得李靳身前跪下。
李靳道:“那把手套还我。”
姜恒从怀中取出手套,双手递给李靳,李靳戴上,姜恒拉起他的手,低头注视鳞臂。
“你得去找先生与松华了吧?”姜恒认真地说,“到了海外,他们一定有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嗯。”李靳说,“师父会长生不老,可徒儿啊,你果真要放弃么?多少人利欲熏心,一辈子求名求财,求权势,求天下,到得死的那天,反而在求长生。答案就在你面前,你就要这样放弃?”
李靳把左手覆在姜恒的侧脸上,让他稍稍抬起头来。
姜恒认真地点头,说:“是,我早就想好了,师父,这辈子没能好好伺候你,我还是只能说那句话,你的恩情,我只能等到来世再报答。”
李靳嘲讽道:“我不伺候你就不错了,还等你来伺候我?走了,李靳那倒霉家伙,被我关在公主府的密道里头,让他们自己找去罢。”
接着,姜恒只觉眼前一闪,李靳已翻上屋顶,消失了,他快步跑下离宫前校场,遥望屋顶,只有皓皓白云、朗朗晴空,罗宣早已不知去向。
飞箭雨
同一时间, 殿内。
姬霜朝耿曙道:“殿下。”
耿曙:“有话就一次说完罢,过了今天,下次再见面, 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姬霜说:“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耿曙扬眉, 示意请说。
姬霜低声:“我是代国人。”
耿曙:“所以?”
姬霜:“除此之外, 姬家人都是疯子,我总有一天, 会动手杀你的。”
耿曙说:“恒儿却不让我杀你,你是姬家的人,到西川来, 也正因姬珣陛下予我俩的恩情。”
姬霜点了点头, 说:“所以, 当我杀你的时候, 你应当知道这是必然。”
耿曙点头道:“不错,这是必然。说完了?”
姬霜别过脸去,耿曙便转身出外, 喊道:“恒儿!”
姜恒还在发呆,耿曙道:“你在看什么?”
姜恒摇摇头,现出失落神色, 耿曙朝他伸手,与他牵着, 皱眉道:“眼睛怎么这么红?”
“阳光有点刺眼。”姜恒说。
耿曙说:“走罢,与被你算计得什么都没了的李宏,告个别, 有始有终。”
姬霜擦去眼泪, 转头,看两人。
“不用进去了。”姬霜镇定道。
就在这一刻, 殿内深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刹那姜恒与耿曙同时色变,未及细想,姜恒唯一的念头就是糟了!莫非李谧杀了父亲?!
两人快步跑进殿内,霎时间姜恒背脊发寒,意识到这是个陷阱……针对他与耿曙,甚至所有人的陷阱!
李宏端坐离宫内,国君之座上,一身镣铐已解,手中扼着死去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