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食肆一楼传来婉转女声,打断了姜恒的思路。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那歌声悠扬明亮,随着一名妇人上得二楼,朝两人行礼,姜恒便知道,要找的人来了,而歌谣里正隐隐暗示,裁缝店内一遇。
妇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姜恒与耿曙对视一眼,耿曙便点了点头。
马车载着两人穿过小半个西川城,在一户民宅后门停下。
妇人又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姜恒与耿曙进了民宅的地窖。姜恒心道已经发展到这个局势了么?姬霜公主还要躲在地窖里?
“等等,”耿曙警惕道,“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妇人全程不说话,回头看了耿曙一眼。
“没关系。”姜恒低声说。
前方总不至于是埋伏的刺客等着他们,姜恒很有把握,哪怕被埋伏了,以耿曙的身手,两人也能全身而退。
果然,妇人将他们带进了地窖尽头的密道,打开一扇暗门,又在地下穿行了约一刻钟,从一个柴房内出来时,眨眼间四周全是人。
“来了,来了!”当即有侍女的声音说。
姜恒看见柴房内等着四人,众人朝他俩行礼。耿曙推开柴房门,只见自己置身于偌大的花园中。
“两位殿下,”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迎上来,低声说,“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不打紧,我……不是殿下,姐姐言重了。”姜恒马上回礼,环顾四周。耿曙则冷漠一抱拳,恢复了以往生人勿近的神态,将打交道的事,交给姜恒去处理。
“这是什么地方?”姜恒心下已猜到八成。
那女子在前引路,说道:“湘府,那条秘道经十年修成,霜公主尚是第一次启用,还请殿下为我们保守秘密。”
果然事态非常严重,姜恒心道这密道应该极少人得知,乃是势头不对,让人脱逃所用。姬霜为了让他们进来,冒着暴露逃亡路线的危险,已是到了极其焦灼之时。
“殿下请。”那高挑女子带他们经过长廊,推开府内一扇木门。姜恒看了眼耿曙,耿曙便点头,与他一同进去。
外头便为他们关上了门。
那是一道两进的小院,院中种了不少湘妃竹,又有一水池,豢养五颜六色的鱼儿,一名女孩正面朝水池发呆,听到绕过照壁的脚步声时,转头朝他们望来。
姜恒看她第一面,便知道传言非虚,这倾城倾国的霜公主,比起商人们的传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身穿天青色轻纱,未施脂粉,头上插着一枚竹簪,腕上佩一枚玉镯,面如薄雾,眼若蕴水,犹如仙女一般。
“是汁殿下么?”姬霜柔唇微启,低声道,“太子殿下,王子殿下?”
姜恒一怔,看耿曙,耿曙便道:“霜公主?”
姜恒意识到姬霜一定是认错人了,说道:“我不是太子,但这位,确实是汁淼殿下。”
姜恒本想叫她“嫂子”,虽未曾过门,却理应算得上是自己人,他们冒着险来为她解围,她冒着险见他俩,不是自己人举动,还有什么能解释?
但念及耿曙固执脾气,姜恒依旧以礼相待,以见王族的规矩,客客气气道:“公主受委屈了。”
姬霜回过神,抱歉一笑道:“听属下回禀,汁殿下兄弟来了西川,便以为是太子泷亲至。”
“他确实是我弟弟,”耿曙说,“却不是汁泷,也并非雍国王族。”
姜恒以眼神不断暗示,耿曙却丝毫不在乎,把话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姬霜闻言一怔,却没有追问,只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行事任性,给殿下添麻烦了,殿下收到信后,不远千里前来,此番大恩,当真无以为报。”
耿曙说:“实不相瞒,我也已经不再是殿下了。”
姜恒:“……”
姜恒终于看不下去了,朝耿曙责备道:“哥!”
别人是公主,哪怕耿曙依旧拥有王族身份,汁氏也只是封王的王族,较之天子王室,依旧低了一阶,初次见霜公主,耿曙好的不说,尽拿话堵她,究竟还有没有礼貌了?
姬霜忽然笑了起来,仿佛觉得此情此景,很有意思,末了,复又悠悠叹了口气。
“收到公主的信后,”姜恒解释道,“我哥便辗转反侧,催促我尽快前来西川……”
“我没有,恒儿!”耿曙不悦道。
姜恒哭笑不得道:“别拆台,哥。”
姬霜复又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艰难,一手扶额,无奈摇头。
耿曙思考半晌,想找话来说,却又不知如何启齿,本来就尴尬,这下更不知如何自处了。幸而霜公主识趣,忙道:“仓促之间,全无准备,唯有清茶待客,两位请坐不妨。”
“那封信是您写的吗?”姜恒坐定,而后说。
姬霜点了点头,说:“是我亲手写的。”
姬霜虽不知道面前这个多出来的小少年是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