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听过了。殿角的箱里有把琴,是当年仲尼送我祖父的,你且去取来。”
仲尼用过的琴!姜恒心跳顿时快了起来,四面八方的埋伏与鏖战声仿佛也不重要了。
他取来琴,那把琴造型十分古朴,雕着凤飞于天的花纹,抹了下琴弦,飞灰四散。
“我……”姜恒说,“没有琴谱,不知道王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就是,”姬珣答道,“我已经有二十年没听过琴声了,也没有什么偏爱的。天下人吃不饱、穿不暖,身为天子,自当摈乐弃舞,与万民同哀,从来就没有真正快活的时候。”
姜恒沉吟片刻,拨弦,弹起他唯一会的一首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姜恒略带伤感的声音低唱道,这一年,他不过十二岁,却亲眼见到了太多。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一声巨响,殿门被撞开,满身鲜血的赵竭左手提着剑,右手提着一个酒坛,跌跌撞撞地进来。姜恒吓了一跳,正要放下琴,起身搀扶之时,姬珣却说:“继续奏琴,不必起来。”
姜恒怔怔看着赵竭,赵竭满头是血,注视姬珣,现出笑容,那是姜恒第一次看见赵竭在笑,他的笑容很英俊,他提起案几,封死了殿门。
“山有木兮……木有枝。”姜恒低唱道。
赵竭提着坛子,走进殿内,将坛内之物倾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火油味。
姬珣只安静地看着赵竭。
“心悦君兮……君不知。”姜恒看着赵竭的举动,直到他绕过天子御阶前,火油一路淌下。
最后,赵竭扔了酒坛,将佩剑放在天子案前,解开铠甲与胸膛的武服,一手搂住了姬珣。
姬珣侧身,靠在了赵竭胸膛前。
“你走罢,姜恒,”姬珣说,“这些日子里,谢谢你与你兄长,天高海阔,你们的一生,还有很长。”
姜恒站起身,看着姬珣,姬珣说:“带着金玺走,后殿有一条小路,通往灵山脚下,去找你的哥哥,不要哭,你是大人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姜恒强忍泪水,点了点头,跪地。
“王,安好。”姜恒的声音发着抖。
“王安好则天下升平。”姬珣笑道,“去罢,升平之世,终有一天会回来。”
姜恒行礼,拭泪,转身而去。
赵竭看着怀中的姬珣,嘴唇稍动了动。
姬珣笑了起来,轻轻唱道:“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赵竭的目光驻留于姬珣脸上,仿佛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殿门几声巨响,被士兵撞开,外头传来喊声。
“雍军也打进来了!王!将军!快走……”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雍军在最后一刻赶到了洛阳城外,雍、梁、郑三国,轻而易举便攻破了洛阳城防,展开了一场无分敌我的大混战。
殿门敞开,箭如雨落,梁国的士兵前赴后继地冲了进来。
赵竭怀抱天子,两人一同望向殿外。
“山有木兮,木有枝。”姬珣带着伤感的笑,注视这天下的子民。
赵竭手持灯台,朝地上一推,火焰熊熊而起,犹如蜿蜒的长龙,轰然爆破!
姜恒匆忙离开皇宫,背后传来一声巨响,火舌飞蹿。洛阳的宫殿在雪花飞扬之中熊熊燃烧,殿顶,殿外,火焰四下爆射,到处都是慌乱逃跑的士兵。
姜恒怔怔站着,黑木红漆尖碑,那天下王旗,火焰犹如形成了一道光柱,射向天空。
冬夜银汉,层云退去,现出北天星河的玄武七星,灼灼闪耀。
姜恒看了足足一炷香时分,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哥?”姜恒马上喊道,“哥!”
角落里,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你在找谁?”
姜恒蓦然转身,离开皇宫时,自己竟尚未发现,重重殿影下,一名刺客藏身于黑暗中。
此时,那瘦长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摘下头顶的斗笠,耐心地放到一旁,他的脸上五官扭曲,头上、脸上满是伤疤,狰狞恐怖。
“你是太史,对不对?”那刺客打量姜恒,说道。
洛阳焰
姜恒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只见他一身黑,比项州更高,左手持一道锐利的钩子,随时可将人开膛破肚,就像黑夜里追魂的厉鬼。
刺客又说:“他没有交给你什么重要的东西么?”同时打量姜恒怀中,那以黄布包着的,金玺轮廓,他脸上本应是眉毛之处光秃秃的,一抬眼,现出无神的眼白,犹如死人般,阴恻恻道:“小朋友,他有没有让你,将某样东西交给谁?”
姜恒再退后,背脊碰上了一棵树,已退无可退。
“这么想要,”姜恒冷冷道,“为什么不亲自去朝天子讨要呢?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吗?”
那刺客似乎丝毫没想到,姜恒不过少年模样,竟是如此老成,非但不怕他,更对他充满了鄙夷。
“嘿,”刺客